刘溪在前面,一副开心面孔。
成绩出来了,数字以活泼的状态在他面前呈现,以快乐的音调在教室回响。
是的,安如曦所在的班级,成了名副其实的第一。
小个子在讲台上吐沫横飞,表彰着一个又一个跻身前几的人。小曦也在其中,不温不火的笑着。
无意中,倒也发现了其中有着重点到的。那个年纪,似乎得到了一声赞同,就像赢得了全世界一般。而为了得到那声肯定,孰知又要付出多少。
可她眼中,没有一丝激动。一切都有因果,所得与所付出,是正比关系。
如今的成绩在她看来没有一丝惊喜。只是夜夜孤独尽欢,留下的沉淀。每天看着小书山从左边挪到右边,有时再从右边挪到左边,那心情,比现在要好上百倍。
没有到达的第一名,是永远都不想触及的终点。
没有到达的高处,是自己不想要争夺的地方。
雪还在簌簌下着,自母亲那里回来后,小曦就再也没提过要再回去。
在拥抱时,那一瞬间的迟疑,已经足够说明了一切。
小曦那一刻才觉得自己像个脱线的风筝,自此飘在空中,无根,无根,无根。
晚上,倦倦的回了家。冻僵的手机械的搓着凯撒的头却没有知觉。
恍然间抬头看着空旷的大厅,小曦第一次觉得心中的支柱塌了。
爷爷出了远门,似乎家里只剩下小曦和凯撒两个生物一般,静的吓人。小曦任凭书包从肩膀滑下去,褪下外衣,坐在客厅落地窗前。暖和的感觉隔着衣服终于传了过来,小曦轻轻搓着手,不肯把一丝凉气碰到凯撒的肚子上。院子里的灯零星开着,月光倾斜进来一般,一片柔和。
这时,一阵脚步。小曦身上发紧,却不肯回头去看。
“蒙太...你怎么...在我家?”
男孩轻轻笑了,“听说大家今天都去了别家聚会,不见你。”
“哦?我不知道...”
“安如曦,听说你会做好吃的。”
小曦呆滞,暗叹,又遇到一位思路疯狂跳跃的主儿。
“想吃点什么?”
“最简单的。”
女孩轻轻撇嘴,等着,二十分钟后来厨房。说罢,拍怕屁股,向着厨房去了。
凯撒出奇的没有跟着一起,许是累了,许是想一同看窗外簌簌落下的雪花。
不消一会儿,蒙太准时出现在厨房门口,一碗热腾腾的面条早已摆好,小女孩在准备最后一碗小菜。蒙太自然地坐下,在一片氤氲中吃了起来。
小曦搬了凳子坐过来,悄悄看着氤氲中浓密睫毛下,如古井沉静的瞳孔。
那双眼,总是像吸引着自己一般,怎么都移不开视线。
“再来一碗?”女孩试探地问了一声。
“恩,好。”
又是一碗下肚。
“饱了?”
“恩。”
女孩麻利地收起碗筷,去厨房一角忙乎着。蒙太从凳子上蹦下来,逗着凯撒玩。两个人,直到众人回家,一夜无语。
隔天的早晨,又是轻轻的雪花飘着。
小曦不再骑车,而是小步跑着到车站。穿的不臃肿,只一个围脖看着厚重。
车站那里,似乎要被她红彤彤的笑脸温暖。
挂着浅浅的笑意,一路上,安静地,望着窗外放空。
看着飞速后退的外面,看着一天天熟悉起来的街道,小曦恍然觉得,如果哪一天不再从这条路走过来,心里,得有多么失落挂念。
这一天,教学楼一层大厅聚满了人,熙熙攘攘的,欢笑着,争讨着。马舒一头从人群的中央钻出来,饿狼下山一般扑到小曦身上,“哎哎哎,就要年会了诶。年会诶!”
小曦看着她眼冒金星的样子,也仰头笑了起来,“呐,有主意了?”
“不知道,但是想和你一起。”
女孩一怔,拳头紧握。向马舒那边悄悄靠了一点。
“好。”
再次紧握双手时,只觉牵绊更深。
一节化学课,
天空灰灰的。深冬将至,一种阴沉的气氛环绕着,每个人都无心听课,前面戴着金丝眼镜的老师也是一样,把讲义高高聚在眼前,毫无声调变化的讲解着。小曦无聊,从卷子上撕了个小纸条扔给马舒。
考试的再排名让两个人坐的更近了些。
“我们做点什么?”
“我弹钢琴,你拉小提琴如何?”
“Bravo!”
“晚上我想吃糖葫芦!”
“一起一起!”后面画上一个好看的糖葫芦,看着都叫人流了口水。
小纸条在空中传来传去的,完美的落地,两人都觉得可以去玩个篮球投篮了。
俩人在雪堆上坐下,一人一根糖葫芦吃着。
“小曦,我好像,挺喜欢庆楠同学的。”
小曦楞了一下,然后傻笑起来,“小婶也是有女孩喜欢的存在了。”
“他喜欢吃什么啊?”
“冰淇淋,只要香芋口味。”
“恩...香芋?和你好像!话说你们一直都是好朋友吗不是,以后多给我说说他的事。”
看着马舒脸上少见的晕红,小曦轻轻点了点头。目送着马舒家的黑色轿车消失在夜色中,心里,沉了许多。从此,要和庆楠,保持友情距离了。
这是规矩。永远不和闺蜜喜欢一样的东西,尤其是,一样的男生。
回家路上,雪花依旧簌簌下着,小曦踩着雪地,听着嘎吱嘎吱的声音,心里痒的开心。冬日的天黑的早,回家的时候,早已是漆黑一片。
这天,常走路上的路灯坏掉了。四周黑压压的,叫人恐惧的黑压压。小曦抓紧书包肩带,大步走着,活像个竞走运动员。到家时,已是脸上红彤彤,心脏向是冲破了心室,以一种破碎的状态,紧紧抓住大门,就像是可以从地狱爬出来一样。
凯撒被领去参加什么竞技比赛,进门的时候,不免冷清许多。
“如曦回来了。”西亚的脸美美的映入眼帘。
小曦向里面一看,哟,人还挺全。
自己家的人,庆楠一家,蒙太一家和夏文轩的家里人。大家都是笑意浓浓,仿佛是自己闯入的梦境,仿佛是进错了家门。
只好讪讪笑着,“叔叔阿姨好,真抱歉,我和舒舒玩的有点晚了。我换身衣服就下来。”
庆楠傻傻冲过来,搓着她冻红的手,“我一猜就是,你俩凑到一起,准是猛鬼下界。”小曦有些惊鄂,悄悄把手抽回来,惦着脚转身上楼去了。
转身的刹那,泪水喷涌。
这画面太温暖了,就像被那双温暖的手包裹起来一样,像是,有家的感觉一般。
又是同样的动作。
轻轻关山房门,然后像泄了气的皮球,贴着门板滑落。泪水,像断了线的珠子,琵琶奏乐般掉下来。房间安静极了,月光从玻璃窗里穿过,恰好洒落在脚尖前,雪花簌簌地落下。
是啊,都太美好了。只是美好的东西都和自己不搭调。自己,就像从未拥有过这些东西一样。开门时西亚温柔的笑意还在眼前晃动,仿佛能感受到她那双娇嫩的手在如娇头上留下的温度,她身上那淡淡的香气似乎还在鼻翼周围残存。在朦胧的泪花中,一切,最后模糊成了那张脸,那双手和那个气味。不美,不光滑,不是什么名牌香水的味道,却更加温柔,更加迫切的想要被抚摸,想要闻到。
一阵急迫的敲门声,“小曦,该吃饭了。大家都等着呢。请穿红色调的衣服,好吗?”是西亚的声音。紧忙调整呼吸,又向远离们的方向蹭了蹭,“好嘞,这就下去了。”
打开灯,看着镜子里挂着泪珠的脸,竟在下一秒,露出了灿烂的笑容。
这才是安如曦,不管多难过,也能笑得出来的存在。
荷叶边上下跳动着,戴着最灿烂的笑容,最正规的面具,应付这个世界的恶意。
从几年前的冬天起,母亲成了别人的妻子,爸爸成了别人的爸爸。
而从这个冬天起,母亲,成了那些年,最想要,却永远都得不到,也再也得不到的存在。爸爸再也不是自己的爸爸,青梅竹马成了好闺蜜的男朋友。
总觉得世界上的故事讽刺,却不想自己成了这世界的可笑之一。
那天夜里很是难熬。
大家围着钢琴,听着如娇大显身手。自己站在后面,远远看着每个人脸上赞叹的表情,看着爷爷和爸爸脸上那种,骄傲自豪的样子,真的再也不忍心去,成为这个幸福完整家庭里,多余的那个部分。凯撒不在,她才感受到存在感为零的自己,与这个家的气氛,是那么的格格不入。
那天夜里,她又在画册上添了几幅。
一张,是自己进门那一瞬间的画面。每个人都笑着看向自己,连如娇都是。但是西亚却是转过去的。她心里,太想在女主人的脸上,画上母亲的眉眼了。
第二张,是自己在屋里。趴在窗台上,和凯撒数着天上掉下来的雪花。
第三张,是大家围在一起,为如娇鼓掌。如娇低头,笑得羞怯。俨然与现实不同的样子。
就这样画完了第一本画册。
画册的结语是,“请黑暗将我拥入怀中,从此阖眼轻眠,沉醉不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