闻贤馆。这里是北淮城内城当中一座专门接待外来部落上层人物的驿馆。周明一行被安排居住在此,早有人将房间整理出来,请他们入内歇息。周明刚刚突破,又经历了几番波折,有些心神疲惫,便在床榻之上盘坐,调息养神。
早已有其他一些来自各方势力的天才入住进来。有的是各大部落的核心子弟,有的是仙山洞府出世的仙长高徒,各个不凡,聚集于此。但无一例外,都是修为在灵元境以下的才俊少年。他们和柯寻真一样,是已经得到内定的人选,受北淮国邀请而来,到涂山遗迹寻求机缘。
据说这一次的遗迹探寻很受北淮国高层重视,认为不能示弱,让蛇巫之丘的妖族轻视,所以就连在狩年之夜获得第一勇士称号提名的那几位天骄都会参与,国主太冲郁离的弟弟太冲剑凡作为同代第一人,也在这入选的五百人当中。只是这几人在城中都有各自的势力,是以不曾搬来和周明这样远道而来的人住在一起。
此次遗迹的开掘以历练年轻一辈为主,因此并没有年龄偏大并且基本上已经没有潜力的人参与进来。而蛇巫之丘那边,相信也会是此种情形。
周明三人在此小住,接下来几天,陆续又有人入住。他们是最后确定的那几百个人选,此时来此汇合。五百名在北淮国最为耀眼的天才全部选出,有使者奉大长老之命,通知他们将在明天一早出发,赶往涂山。
第二天清晨,一队骑乘着黑鳞马的修士从闻贤馆出发,穿过城门,沿着官道直奔涂山而去。这群人多是十几岁的少年,修为在灵识境中期到大圆满不等。而另有一些身披漆黑重甲,头盔遮住了大半张脸的修士混在队伍里,气息冰冷,散发着浓烈的杀意。
这正是周明一行将要进入涂山遗迹的少年。和北淮国的黑鳞卫一起,由大长老太冲羽亲自带领,万里飞驰。涂山位于一个中型部落烛桑部落的境内,附属于青牙部落,距离北淮城将近两万里的路程。饶是黑鳞马日行八千里,到达也是第三天的黄昏了。
这一路的风餐露宿,日夜兼程,让不少人难以适应。尤其是一些大部落的核心子弟,尽管天资卓绝,修行极快,但平日里资源丰足,甚少出门,何曾有过这样的长途跋涉。
就连周明也是脸色发白,头脑昏沉。黑鳞马的脊背有很厚的肉层,奔跑起来并不算颠簸。但即便如此,一到目的地,还是有不少人直接仰面躺在草地上,大口喘气。
“北淮国的道友,你们可是来晚了啊,我们已经在此等候多时了。”一群长得奇形怪状的人从远处走来,为首一人头生独角,一脸虬须,尚未走近就传来大笑之声。“这就是你们北淮国年轻一代的才俊天骄吗?也太过不堪。由此看来,北淮国真的要没落了。”
“原来是血犀妖王,想不到蛇巫之丘竟是由你带队。”太冲羽站在山下一块凸起的巨石旁,青袍鼓舞,迎着山风,抚须而立。“蛇巫之丘诸多势力盘根错节,纷争不断,血犀妖王还是多考虑一下自己的境况吧。我北淮国千秋鼎盛,英才辈出,还不劳道友挂心。”
“哼,你们人族也只会逞口舌之利罢了。”血犀妖王大步走来,一脸不屑道:“若非仗着人多,耍一些阴谋诡计,早已被我妖族覆灭,成为我们豢养的血食。”
“意气之争,多说无益。”太冲羽淡淡道:“此次既是双方谈判立下和约,你我还是拿出各自的一半钥匙打开遗迹入口,让两边的翘楚们进去寻找机缘才是正事。”说罢,示意身后一干少年紧随其后,向着涂山高处爬去。
现场的氛围有些萧寂,干冷的夜风里涌动着丝丝肃杀的气息。没有人再多说一句话,少年们连忙起身,冷冷的瞥了妖族众人几眼,连骑乘而来的黑鳞马都丢弃不顾,紧跟太冲羽的脚步向山上攀登。血犀妖王一脸阴沉,看着太冲羽一行攀爬的方向,冲身后一挥手,带领着妖族的后辈们向另一旁的山道走去。
这是种族矛盾,无法化解。在双方实力相仿的时候,为避免太大的损失,也许会有短暂的缓和。但当其中一方相对弱势之时,合约只不过是一纸空言。为了各自的利益,他们必须战斗。这种纷争事关族群的生存和繁衍,不可避免。
十三年前,蛇巫之丘与北淮国尚且结盟,彼此交好。时任国主的太冲郁离的父亲,不听族人劝阻,带着诸多部落高手,联合蛇巫之丘的一些妖王进发埋骨地,试图寻找那传说中飘渺无踪的转生花。结果,数百名强者从此生死未卜,没有一个人再出现过。北淮国因此一蹶不振,元气大伤。而蛇巫之丘在少了几个妖王之后,也是矛盾激化,为争夺地盘厮杀不止。
此后双方虽受制盟约,不曾明目张胆的越界,挑起争端,但暗地里摩擦不断,边界上屡有妖怪吃人的事情发生。直至这次涂山遗迹的出世,两边争斗数日,伤亡惨重。这种情况下罢战言和立下约定,也只是起到短时间的缓冲罢了。明眼人都看得出,用不了多久,蛇巫之丘和北淮国之间必将有一场大规模的战争,稍有不慎,将是灭族之危。
一群人未经歇息,在太冲羽的带领下,又匆忙间摸黑赶了将近二百里的山路。翻过重重山峦,在一片群山环抱的谷地中停下脚步。这是一片野草枯败的荒芜之地,四处都是凌乱的碎石。此时已是深夜,清冷的月光洒落进来,照映在乱世杂草之间,影影绰绰,是一顶顶灰朴的帐篷,竟有数百人早已在此驻扎。
这些都是之前到来的黑鳞卫,负责驻守这里,与不远处妖族的一个营地遥遥相对。双方在和谈之前,已经厮杀数场。有哨卫
上前确认周明这群人的身份之后,所有黑鳞卫都赶来参拜太冲羽等一干高层。每一顶帐篷前都点起了火盆,将此地照的通明如昼。
而妖族那边,也是一片欢呼,有无数火光亮起。不多时,血犀妖王从另一侧走来,身后跟着一群模样怪异的少年。或是头生长角,竖目横眉,或是长尾摆动,身覆鳞羽。但看上去个个元力旺盛,远超常人。尚未走近,就能从那些冰冷的眼神里感受到一股滔天的杀意,有几个竟用猩红的舌头****嘴唇,仿佛把眼前的人族当做了美味的血食。
而北淮国的一干少年也不甘示弱,站在太冲羽身后,一个个神情冷漠,凛冽逼人。两边都很明白,这已经不只是简单的遗迹探索,一旦进入里面,必然是你争我斗,生死厮杀。
“遗迹入口就在眼前,道友,你我拿出各自的一半钥匙,现在就送这些小辈们进入吧。”妖族众人在不远处停下,走在最前面的血犀妖王冲太冲羽高声道。
“大家都经过了一路劳顿,不如休整一晚,天亮之后再开启不迟。”回头看了一眼身后个个疲态尽显的少年们,太冲羽回应道。
“修道一途,本就艰辛异常。这点疲累又算得了什么?此时正是坚定道心,磨砺己身的大好时机!无需再等,道友还是与我一同开启遗迹入口吧!”
太冲羽有所犹豫,对方本就是在深山茂林之中长大的妖兽化形,体力充沛,无惧跋涉。而自己身后这群少年大多是鞍马随行的高贵子弟,即便元力修行神速,但此刻体能也都消耗了七七八八,现在送他们进入遗迹,必然是要吃亏。
但他身为北淮国的大长老,为人倔强,极要面子,怎会轻易在妖族面前示弱。据说这遗迹入口就是个小型的传送法阵,一旦踏入,就会被传送到随机的地方,无法预判。由此看来,两边少年被传送到同一地点的几率极小,自己这边也未必会有多大损失。
思量片刻,太冲羽应允。带着身后的一干少年,与血犀妖王那边的妖族后辈并行,往山谷中心走去。双方先前驻扎此地的强者紧随其后,面色阴冷,互相提防着对方。
随着野草被成片的拨开,不久之后,一座血红色的祭坛出现在众人面前。太冲羽从身上掏出一块白色的玉符,形如一枚弯曲的柳叶,又像是一条扭动的游鱼,这是太极图中代表阳的一半。而血犀妖王则掏出一块黑色的玉符,形状和太冲羽手中的完全一样,只是颜色不同,代表太极图中阴的一半。
两半太极玉符被同时放进红色祭坛正中的卡槽里。两条阴阳鱼完全吻合在一起,形成一个完整的太极。咔咔声响起,像是链条拖拽的声音,祭坛竟自主旋转起来,越来越快。一道光门在祭坛上方凭空出现,白芒耀眼,散发着一种古朴沧桑的气息,通往一片未知之地。
“这便是涂山遗迹的入口,只能维持数息的时间。你们立即进入,莫要再做耽搁!”太冲羽疾呼,让身后的少年们赶快行动。血犀妖王那边也是同样的命令,一群妖族后辈纷纷踏上祭坛,白光一闪,不知传送到了什么地方。
周明三人走在人群中,相互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彼此眼神里的那些许无奈。千算万算,没有算到遗迹入口竟是随机传送。看来只能各自珍重,自求多福了。而想必也有很多在之前结盟的小团体,都要感到失望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