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战胜江云鹤之后,周明自动成为了这处武斗场的擂主。按照规则,只要成功守擂五场,就能够得到参加灵降仪式的资格。
周明微笑着环视众人,等人上来挑战。但台下的少年们见到连江云鹤都不是他的对手,凭自己那几下把式,上去不是挨揍吗?一个个畏惧不前,不敢上台。
实际上,在图腾氏族当中,各个国度当中都有类似的灵降法门,达到要求的少年都会就近在自己部落依附的国度中进行灵降。如非意外,很少会有还在灵身境的少年横跨国度,到其他部落接受灵降。是以平时的狩年夜大会,武斗场斗法更多的是表演性质,除了一些过分自信的偏远部落之人,极少会有人上台挑战,以这种方式获取灵降资格。
因此,周明在武斗场上等了好长时间,都没有人上台来挑战。眼见狩年夜大会临近尾声,裁判也只好宣布他获得了明日进行灵降的资格。
人群逐渐散去,周明下了武斗场,和沈墨白一起,也顺着人群向城门口走去。一路上三五成群的人迤逦而行,眉飞色舞的谈论着今夜所见所闻的趣事。
“姐姐,你既然颇为看重那个打败江云鹤的小子,为什么不把他留在内城当中?要知道他今夜可是踩着江枫部落的脸出尽风头,说不得会被怀恨在心,暗中报复。”在回城主府的路上,太冲剑凡问道,他心里有颇多不解。
太冲郁离走在前面,一袭白裙摇曳在地,如瀑长发舒展于脑后,晚风轻拂,灿若出尘的仙子一般。此时她回过头来,看着疑惑的弟弟,如水的明眸透着浓浓的深意:“我若留他在内城暂住,是可以保他一夜安宁。但日后呢?我难道还能照看他一生一世不成?到时候,他还是会走出去。到那时被人所乘,不单他死,甚至会令江枫部落与我北淮部落生隙。”
仰望着璀璨星空,明月皎皎,照在她白皙的玉颜上,此时没有了那团朦胧的雾气笼罩,绝美的姿容令这漫天的星光都黯然失色。深吸了一口气,太冲郁离淡淡道:“说到底,他不过是一个还没有成长起来的天才,甚至有些来路不明,还不值得我们付出太大的代价去栽培。半途夭折的人太多太多,没有成长起来,就存在太多变数,终究什么也不是。”
太冲剑凡看着姐姐,这些年,她为了这个外强中干的国度,为了他付出了难以想象的艰辛。昔日里那个喜欢揉弄他粉嫩脸颊的姐姐已经好久没有再现,如今整日出现在部落高层会议上的,是一个利益至上,残酷无情的冷血女王。
若不是当年阿父执意要进埋骨地,寻那转生花来救从外域重伤归来的大哥,也不至于出现如今偌大一个国度中无人可用的局面。而在那一次,阿父和族中大半高手永寂埋骨地中,大哥伤重不治而亡,自己才年方三岁,重担全压在了唯一的姐姐身上。
现在自己已经长大,修炼小有所成,也能在一些事情上替姐姐分担一下了。太冲剑凡长出了一口气,看着姐姐已经走出很远的背影,快步跟了上去。
周明和沈墨白在城门处交还了令牌,也没有再在城中闲逛,径直走向事先订好房间的酒楼。此时已是子夜,城中处处彩灯高挂,沿街都是参加狩年夜大会归来的人。一些卖熟食的商贩依旧等在街道两旁,在春寒料峭的冷风里挣一点小钱,经营生计。
这些人多是体内五行驳杂,不能修行的普通人,处于世间的底层,没有其他能力,只能靠赚一些辛苦钱,养家糊口。
周明见了,微微动容。他毕竟从小生活在部落里,心性纯善。虽然经过这段时间的厮杀磨砺,血性更浓,但骨子里对那些处于弱势的人还是会产生一丝怜悯。
苗涂部落两千余人,有多半是不能修行或者修行未果的普通人。在野兽层出的延苍山外围,他们连独自出行的能力都没有。部落里每次大规模的围猎,都会分出很多的猎物给这些族人,让他们维持生活所需。
这是一个物竞天择的大争之世。落后于人,就要被时光埋没,成为一冢枯骨。甚至在很多年以后,都不会有人记得,你的名字。
修道,就是为了向上天争夺那一丝长生的契机。让自己活得更久,更加强大。直到功参造化,跳脱轮回,再来俯视整个苍生的生老病死,草木枯荣。
这注定不是一个公平的时代。一代人的崛起,伴随着前一代人的老去。没有人能够抵抗住岁月的侵蚀。这也是为什么,明知埋骨地之类的绝境十死无生,也会有人前赴后继的进入其中,寻求能够延长寿元的一剂良方。
天道不仁,以万物为刍狗。在转生到这个世界之前,他也只不过是其中之一而已。相较而言,他只是比别人多了几分运气,有幸踏上了一条直指大道的修行之路。
周明感慨良久。这些深夜出摊的商贩,就是他的前车之鉴。如若不能引以为戒,若干年后,埋葬他的,也只有一口棺木,一丘坟茔罢了。
沈墨白自然能感觉到他心境有变,但并未出声谈什么宏篇大论。路是自己用脚去实践出来了,别人告诉的,虽然能解一时所需,但终究很难化为己用,到最后甚至会成为大道上的阻碍。
两人一路沉默不语,慢慢走回酒楼当中。预定的房间都在三楼,左右相邻。周明看着沈墨白替他担忧,一脸伤神的样子,笑着拍了拍他的肩膀,走进了自己的房间。
他要走的路,只能靠自己去走。但大道无情,人却有情。能有沈墨白这样一个真心交付的朋友,已是一大幸事。虽然沈墨白如今的所作所为都把自己当成一个配角,但他却不这样看。朋友相交,心照不宣。很多事情,不必说在明里的。
今夜注定是个不能安枕的夜晚。刚从武斗场上走下来的时候,沈墨白已将自己所见,江留鹤在看台上吩咐属下的事情告诉了周明。清虚观在上古年间以占天问卦名传云荒,并非是浪得虚名。他有破妄之眼的神通,附近发生的一切都很难瞒过他的感知。
虽说这是在北淮国中,料想江枫部落也不敢大动干戈,但背地里派人来刺杀他也不是不可能。到时候就来个死不认账,北淮国也没有办法。因此今夜定要加倍小心,免得被人所乘。
之所以没有躲避起来,一是因为天亮之后要参加灵降仪式,不能走远;二来以江枫部落的势力,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北淮城中,无论他躲在什么地方都是一样的。
既然如此,不若就在这酒楼当中安然高卧,静候对手找上门来。报仇不隔夜,对方虽然欲除他而后快,但这毕竟不是江枫城,因此也要有所顾忌,不敢弄出太大动静。周明就笃定了这点,将床榻上的被子卷成人形,再在其中塞上一个玉枕,而后觉得能以假乱真了,便气凝双足,纵身一跃,跳到了房梁之上,静心打坐。
这栋酒楼总共三层,一楼是大厅,二楼是雅间,三楼是卧房。此时已经打烊,敌人要想夜袭刺杀而不惊动他人,也只能从窗而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