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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72章 【萧花】

【萧花】

我伸着手,用尽全力想将自己的妖力源源不断输给他,以求,如同前世一般,能够缓解他的伤口。

可是辰却死死扣住了我的手腕,让我动弹不得。

滚烫的眼泪一滴一滴砸在我冰冷的手指上。

看着他逐渐迷离的眼神,我除了乞求却别无他法:“辰……没有你,我根本就活不下去,我根本……根本就活不下去……”

“同样的事,我不会让你做第二次,”他说,“再说,这次……真的……真的已经没有用了……”

“不,辰……我真的……什么都不想要……我只要你不离开我……我求你……”

“傻瓜,”他摇摇头,薄唇苍白如纸,“还记得五百年前……离我而去的时候……痛不欲生……我知道那样的感受,放心……别怕,有我呢……”

辰说着,右手掐指,微弱的仙火闪烁起来,一个少年单膝跪在了我们的面前。

他一头乌发,穿着一身破草褂,手持一根长着一对翅膀的金色法杖,双眸深邃,五官明俊,手上端着一杯白瓷小碗,里面清水荡漾。

这……这是……

如此让我熟悉……

我望着那杯水,毫不犹豫地伸手,“啪”地一下将它打翻在地。

辰,你当我是傻瓜么。你以为,我会认不出来就这么乖乖听你的话把这个东西喝下去吗?

这喝过一次的东西,这么刻骨铭心的东西……

哪怕愚笨如我,我也知道辰想要干什么。

这白瓷小碗里装得不是其他,正是我前世所喝的忘情之水。

如今,他要离开我,就想让我再次喝下忘情之水,以忘却失去他的痛苦。

不可能!

他不是不想活了么,既然他不想活在这个世上,那么我也不会苟活!他死了以后,无论天涯海角,我都会追随他而去。

辰,你到底知不知道……你若要死,我绝不独活!

可是辰,他却偏偏不愿意让我看到他离开我时候的模样。他就偏偏就不愿意让我追随他而死去。

他静静地凝望着我,那眼眸似乎在告诉我,哪怕我不愿意喝忘情之水,他也有办法让我忘掉这一段记忆。

在爱与痛光辉的交错中,他伸手捂住心口,大片大片的绿藤顺着他心脏所流的血液开始蔓延出来,一霎时,银光四射,一朵一朵鲜红的花骨朵在绿藤上怒放,朵朵花开,朵朵如泣血,像极了那千万年前盛开在忘川河边的彼岸花。

暗香浮动,黎明幻化黑夜,黑夜颠覆黎明。

乱花和雨心狼藉,何物霏霏何物尽。

闻道如萧诉戚戚,晓风遍藏梦山中。

一花迷离,一花如梦,一花萧萧,一花奈何。

它,像极了彼岸花,却又不是彼岸花。

如梦萧花……

原来这就是传说中的如梦萧花,血淋淋的,极尽妖艳的如梦萧花。

而他就这样望着的我眼睛,一如往昔,深邃如大海。

“辰————”

我终于控制不住自己,撕心裂肺地呐喊出声。

…………

后来,我便再也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我听见四周的人叽叽喳喳在说什么,只觉得大脑一片空白。

辰用他仅剩的仙力将我的记忆的最后片段洗涤而去,替换成了另一段本应该不存在的记忆。

可是,就算洗掉了记忆又如何?

真能忘记吗?

根本就无法忘记。

从那一刻起,我便如同落入了一个无底洞,再也看不见阳光。

…………

苍天,你说,我们到底做错了什么……现在,现在你满意了吗……你终究是满意了是不是……

…………

“你知道,生生世世,我都在你身边,不管你变成什么模样,我还是一眼就能在人海中认出你。”

“我曾试过无数次欺骗自己说那不是你,但是……我做不到,我做不到!对不起……我不该来找你……对不起……”

…………

“仙界之主……辰?怎么可能?”

“辰一直有金身护体,想破开他自身本能防御而刺入他胸膛的,只有一个可能,就是他故意让她亲手杀他……而且,这世上也只有断恨刀才能刺他刺得那么深……”

…………

“只需一眼,没有任何印记。只需一眼,我就知道,那是你,那一定是你。”

…………

“辰,你说,你是不是洗去了我的记忆……”

…………

后来的后来,我才知道,那是辰耗尽身上所有的仙力,为我织出的迤逦梦境。梦境里,他让我忘记了那段悲痛的往昔,虚化了一个自己,一直守护在我身旁,陪我看日出日落,陪着我四处奔波寻找着断恨刀。

在那个虚幻的梦境里,一切都很美好,一切悲伤都没有发生。潋笙没有深受重伤,她只是跟着谢六去了一个我不知道的地方隐居了。梦境里,他静静陪伴在我身旁,为我弹奏一首首仙曲,拥我入怀。梦境里,他不辞辛苦陪我去不周山寻找断恨刀。然后,一生,就这样,一直一直陪着我寻找下去。

他甚至担心我能看出端倪,特地让振君不时幻化成他的模样来盯梢。

可是,一切的一切,终究还是徒劳无功。我终究还是从他给我的梦境里,走了出来。

其实,我的内心早已知晓真相,否则又怎么会,连流出来的泪都是掺了血的呢?

我知道,辰做这一切都是为了我。可是,若我一直沉浸在他为我所织的梦境里,那才是真正再也见不到辰了吧。

正如魇魅对我说得那般,我只有从梦境里走出来,才能看到真正的阳光,见到真正的辰。

彼岸花,它常年生长在荒岭野冢之间,轰华灿烂却孤冷僻孤寂。

人间常有传说,说它代表着死亡和分离,极尽不详,可是我却觉得,那是代表着,生生世世,相离相错,却依旧矢志不渝的情。

彼岸花开开彼岸,奈何桥前可奈何。

彼岸花,花开一千年,花落一千年,花叶生生相错,世世永不相见。

情不为因果,缘注定生死。

如今,我醒来了,辰,你是否还在那奈何桥上等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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