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姑娘,原来你在这里。快跟我走。”那务虔追上来,催促道。
“是你。难道大祭司出事了?”
那务虔疾声道:“师父找你有急事。请随我来。”
屋子里的柴火烧得正旺,不时噼啪作响。面色苍白的大祭司盘坐在蒲团上,歪斜着身子,几近倒下,若不是一口气强撑着,怕是早已瘫软在地。
那务虔看了眼秦兮然,轻敲了下门,唤了声:“大祭司。”
里头传来虚弱无力,轻飘如浮云的声音:“人带来了吗?”
“已在门外。”那务虔恭敬道。
“进来吧。”
“大祭司。”秦兮然望了眼火堆旁的老人,心中疑惑才一日不见,这老人为何孱弱至此?
“坐吧。”大祭司摆了摆手。
“大祭司唤我来,所为何事?”
“想问问你,那本秘书悟透了吗?”
秦兮然回道:“已知七八。再多些时日应没问题。”
“悟通了七八成,不,不错了,我-------我,咳,咳-----------”
“大祭司。”那务虔惊呼了声,脚步快移了过来,一把扶住她。
大祭司摆了摆手,道:“没,没事。”
“但愿能来得及,不过我怕是等不到了。”大祭司眼中闪过一丝悲痛与眷恋。闻言,那务虔伏地痛哭。一时竟有些气结。
秦兮然错愕,“大祭司怎么啦?”
大祭司叹了声,方道:“老夫已中了姥怓所下的蛊毒,早已是身不由己之身。眼下只能勉强压制住它,过不多久--------哎。”
“蛊毒,身不由己。难道是金蝉?”秦兮然惊声道。
大祭司凝视着秦兮然,恳切道:“正是。此番找你来,有两件事要求你帮忙?”
“大祭事言重了,您有事只管吩咐便是。”
“那老夫说了?”
秦兮然点了点头。大祭司方道:“先前答应我的事,不管以后老夫在不在,都请你一定要帮我们。”
“请放心。我一定会竭尽所能。”
“还有,还有,一事,咳,咳。”
“大祭司不必迟疑,只管说来便是。”
“好,好。老夫想请你杀了我。”
“什么?”秦兮然震惊。
“大祭司,不可,不可啊。”那务虔重重磕着头,泣声乞求。
“我意已决,你起来吧。”
“苗族不能没有你啊,大祭司。”
“若不杀我,我必然会被那人控制。难道你要老夫一世清名尽毁,死后无颜见列祖列宗。”大祭司厉声道。
那务虔失神道:“一定还有别的办法,一定的,一定会有的。请您再等等?”
“我现在已是强弩之末,再很难压制住它。”
“您,是让我杀您?”秦兮然赫然变色。
“没错。”
秦兮然指着那务虔道:“抱歉,我做不到。您若真执意要死,可让他杀您?”
“不,不--------”那务虔泣声又磕起头来。
大祭司苦笑道:“你也看到了,他下不了手。”
“那可让其它苗人动手。”
“没用的,他们都下不了手。”
“就算如此,我也不会杀你。对不起,失陪了。”
“秦姑娘,秦姑娘。”
“哎,没办法了。你去禁地,将我准备的药拿过来?”大祭司微微仰头,叹声道。
“不,不可以。”
“想想我们千千万万的族人,难道你想因为我一人的苟活,葬送掉所有人的性命。你想让我师徒二人成苗族的千古罪人吗?”大祭司怒喝道。
那务虔颤了颤,怔怔道:“不,我不想。”
“好了,快去拿过来。”
“我,我这就去。”那务虔颤颤巍巍地站起身,犹豫了片刻,看了眼大祭司,终下定了决心,退了出去。
“哎,那务虔,委屈你了。”
大祭司叹了声,忽觉有些冷意,忙拾了几根柴放入火炉。大概是适才添加的柴有些湿,火势矮了矮,火炉里腾起浓浓的几股青烟,缭绕升起,柴火发出哧哧声响,随即火苗又腾升起来。即便如此,大祭司依然觉得全身发冷,不由自主地颤抖着。他低垂的眼皮费力地睁了睁,身子阵阵发虚,连咳了数声,几乎瘫软倒地。
“哈哈,老东西,你终于撑不住了。”突兀一声,惊得大祭身子猛颤了下,急回过身来,朝那半空中漂浮的虚影惊疑道:“是你,你怎么进来的?”
“老东西,居然撑了这么久,害得我只得亲身过来接你。哈哈。”姥怓缓缓显出身来,神采飞扬道。
大祭司喝道:“你是怎么进来的?”
“你以为你完全克制住金蝉了?或是你以为金蝉只是在蚕食你的神志?哈哈,老东西,走吧。”
“等等,反正我早晚会被你控制,请在此之前,告诉我,你到底是如何突破我的秘阵,闯进来的?”
姥怓犹豫了片刻,突然大笑道:“老东西,想拖延等待救援。做梦。”
言罢,虚手一招,大祭司惊叫了声,双目中的光泽如西沉的太阳缓缓退了去。取而代之的是一种近乎死寂般的幽暗。整个人形似傀儡直直站起,忽地跃身立到姥怓身后。
“走。”
两道身影轻如薄烟在虚空中飞点开了几圈晕开的涟漪,飞驰而去,很快消失在天际间。捧着方木匣的那血务虔犹豫了片刻,深叹息了声,缓缓迈过门槛,进了屋。火堆依旧烧得很旺,只是那苍老、熟悉的身影却消失不见了。他骤然失色,倒抽了几口凉气,寻着屋子四处找,“大祭司,大祭司------------”
苗族最高处一座高高的木塔上,十几位壮硕大汉吹响了牛号角。
“呜,呜,呜-----------”
宏亮略带丝丝悲切的声音传遍苗族各个角落,惊慌不知缘由的苗人们蜂拥而来,在大祭坛下聚集,三五成群地议论着。每个人眉眼间都蕴着丝惊异之色,时不时往大祭坛上张望着。
“怎么回事?”风平直起身来朝窗外望去。
斜坐床沿边被惊醒的纳兰雪一把按下欲起身的风平,愠道:“躺下好好休息,我去看看。”
“我没事,我得出去看看。一定是出大事了。”风平推开纳兰雪的手,执意起身,纳兰雪自然不肯,两人争执不下间,秦兮然闯了进来,急道:“大祭司不见了。”
“怎会不见?难道-------”风平已起身,话说到一半,似明白了什么。
秦兮点头道:“你也想到了。没错,肯定与金蝉脱不了干系。适才,我已四处察看过,没有入侵的痕迹。只有两种可能,一是那人修为高深,神不知,鬼不觉的潜入进来,悄无声息地带走了身子虚弱,毫无还手之力的大祭司,二是大祭司彻底被金蝉控制,自行离去。无论是那种可能,后果都不堪设想。”
“那务虔在哪?”风平问道。
“他正在召集族人,准备发动族人去找回大祭司。先前已告知我,希望我等能助一臂之力。”
“姐,你去通知阮师兄他们。”
“好。”
“然儿,走,去大祭坛。”
风平等人赶到大祭坛时,众人已散了去,唯有那务虔与几位德高望重的长老聚在一起,神色匆匆地商议着什么。见风平等人过来,都住了声。那务虔迎上前,简略施了礼,忙道:“有劳各位帮忙追出寨外看一看。或许还未走远。若是遇上,请安然带回大祭司。不胜感激。”
阮杰拱手道:“我等将竭尽所能,但愿能追回大祭司。”
说罢领先飞身而去,众人紧随而去。秦兮然有意落到最后,欲行前,走到那务虔身旁,轻声道:“有些话,想私下与您说。”
那务虔微愣了会儿,似想明了什么,随即道:“好。请随我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