短促尖利的笛声突兀而起,四人停下手来,纷纷看向仡楼赫。也便是此时,风声乍起,不远处一片黑云急促卷来,数不尽的翼蝠发出“吱,吱--------”的尖鸣,将整个天际遮盖。一只赤翼黑猿自黑云中掠出,驮上张青青、张炎两人返身飞到枯树身,张炎将仡楼赫抱上来,两人这才留意到他的后背衣衫已被鲜血浸透,饱含深情的双眸紧紧锁住张青青,艰难地张了张嘴道:“你没事,我便安心了。”说完,便合上眼,晕死过去。张青青一把将他抱入怀里,泪眼婆娑,“你如此待我,我该如何报答,唯有一生一世伴在你左右,不离不弃。”也便是此时,风平的身影在她潜意识里飞闪而过,惊起心潮阵阵涟漪。
黑云散去,张炎几人也没了踪影。刘世显等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面面相觑,竟说不出话来。谢用对仡楼赫的手段多少有些了解,想了想,朝刘世显道:“仡楼赫擅操控飞禽异兽,这几人一定是借助飞禽异兽之力逃走了。不过此人伤势较重,想必也逃不远。”
刘世显这才恍悟,四处看了看,沉声道:“给我找,便是掘地三尺也要将这三人给我揪出来。”
雨势渐缓,风声稍息。四虐的恶臭也淡了许多,万里恶水上空依旧乌云笼罩,生机全无。赤翼黑猿停在一处垂直往下的山洞口,缓缓低下头,张炎顺着它的脖子滑落到洞口,伸出手,示意张青青将仡楼赫放下来。
张青青小心翼翼将仡楼赫缓缓往下放,丝毫不敢怠慢,直到张炎稳稳将仡楼赫接住,才松了口气,纵身跃下。
“我们下去吧。“见张炎背起了仡楼赫,张青青拔出佩剑,借着淡青色的剑芒照亮了脚下的路。
张炎点了点头,道:“眼下也没别的办法,先下去躲一躲吧,找个地方给他好好包扎下伤口。适才虽是为他止住了血,但还是得清理下伤口,包扎下方为稳妥。“
两人越往下走,便越觉得异常,不知何时衣衫已干透,气温渐渐高了许多。两人觉得燥热难忍,同时也隐隐感觉这洞里必有蹊跷,眼下路已在脚下,好奇心驱使着这两人不受控地走下去。
又不知走了多久,衣衫竟被汗湿透,张青青手指无意间触碰到洞壁的岩石,灼伤皮肤的痛楚令她情不自禁地惊叫一声慌忙缩回手来。
“怎么啦?”张炎回过头来看她。
张青青看了眼被烫伤的手指,忙提醒道:“大哥,不要碰这石壁,温度很高,会烧伤手。”
“我会小心的。”张炎神色忽地一凛,过了半刻又道:“看来,这洞底一定有什么能产生高温的东西。”
张青青奇道:“会是什么呢?”
张炎摇头道:“这个我也不清楚。或许是岩浆吧。不亲眼所见,谁又能说得清楚。”
二人又沿着石洞走了不知多久,便到了路的尽头。前边漆黑一片,已没了路,张炎放下仡楼赫走到尽头看了看,却是一道陡峭直立而下,深不见底的断崖深渊。
“看来,只有下去看看了。”张炎转过身来,看着张青青道。
“也只好如此了。”张青青走到崖边,往下看了看,“大哥,我在前面探路,你御剑带上他,紧跟在我后面。”说罢,手诀翻动,无戟祭起。她纵身跳了上去,缓缓而下。
借着长剑发出的淡青色光芒,张青青小心地察看着,只是越往下行,炽热之气越浓烈,无形中有股炙热的气旋托着她,不让她下行。
“气温似乎又高了许多。”张青青顿了顿,皱眉道。
“是啊,看来我们离那火源越来越近了。”张炎落到她身旁,看了眼那黑不见底的深渊。
深渊底下是一条死路,在峭壁的左侧有道高宽约一丈的洞口,此时风平、秦兮然正落到洞外。
“进去吧。”两人对视了眼,不约而同道。随即又都笑了笑,秦兮然掩嘴低下头去了,脸色忽地一沉,抬头道:“我先,你后。”
“不行,你道行没我高。我先,你后。”风平向前跨出一步,挡在秦兮然身前。
秦兮然柳眉一横,不悦道:“师姐的话都不听了。”说罢,伸手在风平的额头轻轻敲了下。
“往后都听你的,可是这一次不行。”风平歉意一笑,忽地身后青光大盛,提剑快步而入。秦兮然惊呼了声,绝仙剑青光猛地一闪,疾步跟了上去。
出了洞口空间空旷了许多,像是一个高达数十丈,一眼望不边的大房子,温度到这里似乎达到了极点,两人衣衫尽湿,没走几步又被热浪蒸干,若不是调动体内真气防护,两人这怕是很难坚持到现在。
如云层般的红芒铺满整个石室,像是初升的朝阳映红了遥遥无际的海面,熠熠夺目。两人相依而行,每走一步都显得异常小心与戒备。
万里恶水,小雨已停歇,乌云依旧浮在半空不肯散去。黑长老等人借助手杖寻到了山洞口。
黑长老向下看了看,大喜道:“想必泥泽天火便在洞里。”
几人欣然点头,铁奴更是信心十足地笑道:“这下,泥泽天火便是我们的了。”
黑长老四下看了看,神色一沉,忧虑道:“这洞里有被踩踏的痕迹,看来在我们之前有人来过,现在还不是高兴的时候,大家切不可掉以轻心。快走吧。”
说罢,几人依次快步进了山洞。待几人消失在洞口没多久,刘世显等人赶到洞口,稍作歇息,也跟了进去。
山洞底部。
也不知走了多久,秦兮然、风平只觉得耳际响起呼呼风声,迎面扑来滚滚的热浪,炽热灼目,衣带翻舞,仿佛时光也在这刻融化。二人双手紧握,互看了眼,驻足而望,只见数百丈远入有一口火池,火光滔天、岩浆翻涌间似有几簇怪异的火团四处跳蹿着。
秦兮然玉手一指,低声道:“小师弟,那会不会是泥泽天火?”
“我也不知道,还是去看看吧。”风平松开秦兮然的手,肃然道:“前面也不知道会有什么危险,你在这里等我。我先过去看看,确认没事了,你再过来。”
“不,一起。”秦兮然摇头。
“然儿,听话。我们没必要两个人一起涉险。”风平紧紧抓住秦兮然的双肩,忽地急声喝道:“若是我们两个都死在这里,师父交待的事谁去完成?若是泥泽天火被七圣门夺了去,天下势必大乱,届时生灵涂炭,你我便是身死还有何面目去见宗门祖师。”
一番话如惊天响雷,震得秦兮然呆若木鸡,半天说不出话来。几时,那个什么都不懂的小师弟成长到今天这般地步了,她还依稀记得那年,在后厅打坐听道时,那什么都不懂,却自作聪明,孤傲、倔强的少年。许久,她欣慰地笑了,不知不觉中,他成熟了,已经远远地走在我前头了。
“去吧。我等你。”她深情而望,笑颜如花。心暗道,小师弟,总有一天你的成就会超越所有人。我也要更加努力了,我要做那与你比肩傲立于世间巅峰的人。
火风呼啸肆虐,仿佛要将虚空也燃尽般。风平将水寒挡在身前,全力远转真气抵御着。每走一步,高热的气旋便强横几分,真气渐耗稀薄,他只能极力忍耐。也不知能走多久,但脑子里已经想不了太多事,真气的快速消耗令他神志渐渐迷离,只有一个念头在苦苦支撑着,倔强前行,不退分毫。
身后的秦兮然屏住了呼吸,整个身子轻轻颤抖着。几次想要喊住他,又强忍了下去。那倔强的背影似在告诉她,我还能坚持,我还可以。
冰冷的雪地里,三个小小的身影在梅花园里跑着,笑着,追打着。
“弟弟,我们堆雪人吧。”小女孩的身影停在一棵梅树下。远远地望着那雪中奔跑的男孩。此时,另一个差不多大的男孩眼看要追上他,情急中他低了下身子,躲了过去,那男孩扑空,身子一歪,一头扎进雪里,嚎啕大哭起来。
屋里的帘子被人打起,一个漂亮的年轻女子闻声赶了出来,一把抱起小男孩,转过头来盯着他皱眉不悦道:“平儿,为什么要欺负弟弟。”
“我没有欺负他,是他自己跌倒的。”他倔强地扭过头去。
“还敢顶嘴,母亲平时是怎么教你的。难道你都忘记了?”
小女孩跑了过来,将他拉到自己身后,气喘吁吁,“母亲,你错怪弟弟了。树儿真的是自己跌倒的。”
画面忽地一转,十多道黑影手持长刀冲进梅花园,刀光四起,惨叫声久久不歇。血光染红了整个院落,死亡与恐怖紧紧包围着他。他颤抖着,紧紧抓住母亲的衣袖。
“乖,别出来,千万别出来。”
“母亲,我怕,我怕。”
“平儿,不许出声。不管看到什么都不许出声,能做到吗?”
“我可以,我可以的。母亲。”他重重地点头。
女人在他的额头亲了下,含泪离去。
“母亲,母亲。”他在心底无声哭感,泪水湿了脸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