包着肉包子的油纸放到风平的手里,那身形俏丽的女子驻立在他跟前,满足地笑着,俏颜如花,一双流光闪闪的清澈眸子牢牢地锁定在风平身上。情窦初开的女子,内心底有多少朦胧的悸动不安,便有多少数不尽的星光流转,眉目含情。林山将这一切看入眼里,又岂会坐视不理,他冷冷瞪视了眼风平,旋即侧过头去朝身旁的两人使了使眼色,两个十三四岁的少年心领神会地站起身,走了过去。
“好香的肉包子啊,来,我先尝口。”其中一个皮肤较黑的家伙,伸手从风平手里抢过包子,狠狠咬了口,啐了口唾液,丢到了风平手里,坏笑着道:“说好尝一口的,还给你,拿去吃吧。哈哈。”
“你们,你们太过分了。”纳兰雪气得小脸透红,整个身子稍稍一移本能地挡在了风平身前。
“哎哟,美女救小白脸。哈哈,只怪我长得不好看,皮也黑。不然-----”说罢,黑小子望着纳兰雪吞了吞口水,淫笑不止。这些孩子的心智真不是一般的成熟啊。另一个高个的小子胆子似乎更大些,或是自制力差些,居然摩拳擦掌想要调戏一番。一旁作壁上观的林山气得牙痒痒,暗暗在心底痛骂两个淫棍,蠢货。直到高个小子准备要动手时,他终忍不住了,纳兰雪是他的,他的。他不允许任何人染指、亵渎。终于,他如那扑食狩猎的猛兽一个箭步冲了上去,指着高个大骂了声:“淫贼。”两个小子对视了眼,皆是一脸的茫然无措,愣了愣,分明暗地里指使他们过来挑事的是他,却又为何跳出来拦阻,还表现得如此义愤填膺、大义凛然,两人疑惑不解,不过因为惧怕他的手段,都不敢出声,却是不想一个响亮的耳光“啪”地一声落到了高个脸上,他抬头惶恐地看了眼满脸怒容的老大,却不敢直视,又缓缓地低下头去,整个身子不由地瑟瑟发抖。
“你们两个还不滚到一边去,下次再让我看到你们欺负人,别怪我心狠手辣。”说完,狠狠瞪了眼高个,两个人心头骤然一紧,汗毛根根直立起来,战战兢兢地低着身子跑开。林山面善心狠,城府极深,他们深知得罪他将会有什么样悲惨的下场。之前,有个不服林山的大个子,隔山差五地找林山麻烦,故意刁难,林山装作害怕的样子,低眉顺眼,软弱无争。他们还以为林山是个软蛋,心底默默鄙视了阵。可是后来,大个子不见了,再也没有回来,隔了几天,有个乞丐在城西护城河一个偏僻的角落里发现了大个子的尸体,全身都浮肿了,眼珠子都快鼓出来了。从此,再没有人敢挑战林山的权威。
“对不起,雪儿,这些家伙不懂事,我一定好好管教。李平小兄弟,你的包子脏了,我给你钱,你再去卖些吧。”林山淡淡地笑着,弓着身子,十分讨好的模样,举手投足间似若谦谦君子,若是不了解此人,还真以为是个脾气、秉性都优于常人的落难公子。
“不用了,乞丐不嫌脏。”说罢,风平咬了口包子,微微一笑,却不露半点表情道:“很好吃。你要来点吗?”
“谢谢,不用了。”林山嘴角微挑,鄙夷之色显露无疑,衣袖里两只拳头捏得紧紧的。
优城,夜。月如勾,似眉。
一间破旧的小木屋里,火炉里不时发出“噼啪”的声响,一个长发披肩的女子正专心地加着柴火。优美的背影曲线,让人不禁浮想连连。
屋子里,有张大木椅,上面躺了个人,七十上下的年纪,正闭目养神,好不惬意。
“爷爷,他能醒过来吗?”女子转过身望着老人,碧绿深若潭水的眸子满是关切,脸稍有点长,下巴微尖,俨然是个不可多得的美女。
老人缓缓睁开眼,淡然一笑,却不答话。
女子期盼的只是一句安心的话,而他的爷爷却没能让她如愿。性急的她不得不疾言厉色地追问道:“到底怎样嘛?爷爷。你倒是说话呀?”
“不急,不急。”老人目光一凛,道:“你这么关心他,该不会是喜欢上他了吧?”
“爷爷。”女子俏脸一红,娇羞地转过身去。想了想,道:“我先去里屋看看。”
“去吧。”老人摇了摇头,轻轻叹息。不过女子是听不到了,她早就迫不急待地奔了进去。
床榻上躺了个年轻的男子,他的脸棱角分明,眉头紧锁着。就算是重伤昏迷,周身依旧散发着种坚韧的英气。痴痴地看着,她的心颤动了下,附身过去,拿手帕轻轻地擦拭他额头的汗,不知是有意还是不小心,她的手指触碰到他的脸,整个身子如同遭到电击般微微颤栗,俏脸更红了,心底像是被什么填满,涨得难受,却又甜蜜得叫人心潮浮动。她忙抽回手,看了看他,不经意瞧见他胸口的伤,脸庞不自觉地又多了几分忧虑。
“少主,少主。快跑,快跑----跑。少主,不要,不要。啊!”秦列突地直起身来,只觉着胸火辣辣地疼。血流了出来,却是那还没结痂的伤口又裂了开来。
她大惊,忙扶他躺下,娇嗔道:“伤口还没愈合,你这一动,又裂开了,真是不让人省心。还好醒过来了,万幸。”说着,她拍了下胸脯,柔声叮嘱:“你先不要动,千万别动,我去叫爷爷。这伤口又裂开了,不知道要不要紧。”后面的话像是自言自语,还不待他说什么,人已出去了。他茫然地打量着屋子四处,心想应是这女子救了他,心中感激,这才想起,适才与她对视的第一眼,竟有些熟悉的感觉。
“醒了?“老人老人听到脚步声,抬了抬眉。
“伤口又流血,爷爷你快去看一下。”女子说着,直接拽老人的手。
老人抬头看了看孙女,似往事浮上心头又跳上眉尖,许久怅然道:“哎,你这急样子,到底是像你奶奶。想当年----”
“爷爷,奶奶她老人家还不知道在哪呢?您要是想她了,等会夜里您一个人时,念叨个够。眼下正有要紧的事等着您,您还是快点吧。”女子显得有点不耐烦,急急催促道。
老人显然很疼爱孙女,并不生气,笑了笑起了身。缓缓地走进里屋。
“爷爷,他怎样了?”终于,老人忙完了,擦了擦额头的汗,重重地吁了口气。然而自己万般宠爱的孙女这刻关心的却不是自己的身体是否承受得住,累不累?要不要喝口水?而是那个陌生男人的安危。老人心头一酸,各种说不出的滋味。只是他掩藏得很深,粗心的孙女没能察觉。
“他没事了,伤口很深,如果不是他本来身体强壮,加之老夫用续息丹调息护脉,怕是早丢了性命。还有----”
“啊,太好了,太好了。爷爷你真厉害。什么事都难不倒您。”说罢,她一把抱住老人的脖子,在老人的脸颊狠狠亲了口。老人老脸突红,摇了摇头,接着又是淡然一笑,不知又因为什么,面色一凛,眉头紧紧锁着,一双混沌不清的眼透过窗望向不知名的地方,只是外面一片漆黑,却不知老人要看什么。
闲云潭影日悠悠,物换星移几度秋。
转眼间,两个月时间浑浑噩噩地过去了。秦列的伤算是痊愈,早早地起了床,到院子里劈好柴,又仔仔细细地屋里屋外打扫了遍,还把大缸挑满了水。
“是个好孩子。可惜注定命运不济,多灾祸。这也是他的命数。几世轮回,忘川河边,三生石旁的期盼,误解,绝望,怨恨,但愿今生能两全。哎。”老人立在窗前,静静地看着。忽地转过头来,凝望着她,心中好一阵感慨。冥冥中,你与他的几世纠葛原来早就已决定,逃不开,躲不掉。
“爷爷,你说什么,我怎么听不懂。什么命数?什么几世轮回?什么三生石啊?”女子一脸的迷茫与疑惑,不过当眼神瞟到秦列时,迅即绽放出灼目的光彩,如同一朵兀自芬芳,娇艳的火莲。
“你不需要懂,总有一天,你会明白。”
“爷爷,总有一天会是哪一天?”她追问。
“该来时自会来。又何必理会它是哪一天来呢?”老人心中烦闷,焦躁不安,一种深深的无力感如杂草在自己体内疯长,眼睁睁看这两人的命运又一次地联系到一起,逃不掉,躲不过,明知这又将可能是一段悲戚、痛不欲生的错过,甚至两人又会因此而陷入无穷无尽的轮回之苦,却又无可奈何。
“爷爷,你今天是怎么啦?尽说些莫名其妙,叫人摸不着头脑的话。”
“哎。”
他叹了声,脸色愀然一变,似乎在思索着一段不忍提起的过往,许久又是沉重地一声叹息,利索道:“替他打好包袱,准备些银子与干粮。”
“爷爷你要赶他走。他的伤才好,你就忍心赶他走,你的心是石头吗?你还是我敬爱的爷爷吗?”她几乎要哭出来。
老人一只枯皱的手在半空顿了顿,缓缓落到女子头上,轻轻摩挲,沉吟片刻,柔声道:“傻孩子,他的心不在这。只怕不等我们开口,他便要辞行。”
“不,不会的。他不会走的。再说,他还能去哪?”
“或许找他该找的人吧。”老人看话似无意的话语中藏着些玄机与别有深意,只是眼前这痴儿还如何能读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