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卡部被安置在了禾枷部东面,新修的几座大院落,特意与禾枷部区分开来。那务虔良苦用心,大祭司深深感激,交待巴由约束着族人不许乱跑、走动,更不可无故生事造次后,便整日里躲在庭院深处,闭关修炼起来。
族人们逃出生天,休整了些时日才回复过来,想起变故中惨死的亲人,无不哀伤落泪,整日里郁郁寡欢,自没有了心情四处走动。如此,巴由到省了不少心力。
那务虔继任大祭司不久,事繁人忙,却对巴卡部分外用心,隔三差五会过来转转,亲自送些吃用之物,抚慰完巴卡部族人,临走之前深情款款地执起巴由的手,轻拍了拍,柔声细语地又是好一阵安抚。即便锁事缠身,一时来不了,也会差使手下心腹仡削完且过来看看。到底是用了心,巴由看在眼里,心中愈发感激。总觉着不做点什么便是亏欠了大祭司。执起仡削完且手,动容道:“大祭司如此用心待我巴卡部,我等万分感激,不知该何以回报。”
仡削完且脸色微沉,故作不悦道:“大祭司时常告诫我等,苗族七部本是一家。家人落难岂有不帮之理。更别提什么回报之说,如此反倒生分,见外。”
巴由大喜,执住仡削完且的手颤抖着。一时意说不出话来。心想着,那务虔大祭司心存大义,一心为苗族安定和平之事忙碌,操劳。而苗族七部原本就是一体,分裂了几百年,祸乱不断,族人们死伤无数,整日里担惊受怕,何曾过过一日的好日子。若是能归服禾枷部,合力剿灭姥怓,一统苗族,从此苗人再不受那战祸之苦,未尝不是件造福子孙后代之善举。有了这般想法,巴由内心激动,送走了仡削完且,他径直去了大祭司闭关的暗室。他打算说出自己的想法,他想听听大祭司的意思。若是他也赞同,那便最好不过。若是他反对,他也不担心,他早想好了一套堪称完美的说词,他有信心说服大祭司。
“你想好了?”出乎意料,那人既没当即表示同意,也未立即反驳他,而是心平气和地问了这一句。
巴由怔了怔,随即点头道:“我想好了。为了苗族的子孙后代,我觉得我有义务这么做。”他顿了下,又道:“大祭司是怎么想的?”
那人笑了笑,道:“既然你是这么想的,那就去做吧。不必事事问我。”
“可是您才是大祭司?”他到底年轻,终忍不住动了怒气,“您舍弃巴卡部了吗?”
大祭司淡淡一笑,“若是你的决定是正确的,我又何必阻扰。难道在你眼里,我是那种食古不化,不知进退的老顽固。”
巴由讪讪笑道:“当然,当然不是。”
“好了,去吧。”
他领命,疾步而出。才出门外,那人的声音冷不防地又在身后响起:“等一等。”
“又怎么啦?”他小声嘀咕,心不甘,情不愿地回过身,慢慢走进屋内。
“归服禾枷部可以,但我只有一个要求。”
“大祭司您说?”
“允许我们回归故土。”
巴由释然,笑道:“您不说,我也会提,请放心。”
说完,微微屈身施了礼,快步而去。
深夜,黯淡无光。初春夜晚的风依旧寒冷刺骨。数道黑影自高空落入丛树中。悄无声息地藏匿了身形。
前方便是岜丛部的巫阵,不时有怪异的流光自上而下的落下,整个岜丛部被笼罩在这怪异的光墙下。透过光墙可见来回巡逻的苗人们高举着火把列队前行,寨墙四处更是设了数十座高数十丈的木塔,每处塔顶都有两人守哨。一人负责四下查看,一人双手紧紧抓着牛号角,一但发现异动,这人便会在第一时间内吹响它。
“李师弟,可有想到什么办法潜入?”
李光鹤叹了声,很是无奈地摇了下头。
刘世显早知会是如此,不过是故意试探一二,多年来,除了师父,他刘世显从未信任过任何人,出言试探不过是他惯使的一个伎俩,李光鹤又怎会不知。其实他早已成竹在胸,前些时日师父秘密召见,曾偷偷告知了破除这巫阵之法。不过师父曾再三叮嘱不到万不得已决不能将此法示与人前,更不可让人知晓这破除巫阵之法的由来。刘世显想要瞒过李光鹤的等人的眼睛,自然得装作浑然不知如何下手的神情。他要让这些人觉得是意外侥幸破开了巫阵,于是他巧思了番,故作沉思道:“这巫阵如此厉害,远远看着也进不去。我等先偷偷潜到巫阵外,再想办法,李师弟以为如何?”
李光鹤不知刘世显打了什么主意,但聪明如他又岂会逆了他的意思,“大师兄所言有理,我们先潜过去,再想办法。”
这一行黑衣人,终于偷偷地潜到了巫阵外,刘世显故意试了几次,自然是破不开巫阵,沉思了片刻,又怂恿李光鹤等人一起出力试图破开巫阵。这些人向来对刘世显言听计从,伸出手来死死压住光墙,齐齐发力。刘世显趁人不备,偷偷结出怪异手诀,手指暗暗点中光墙一处,竟破开一道缺口来。众人以为是自己的攻击有了效果,纷纷大悦,又加重了几分力道。果然这缺口越来越大,能容一人低着身子进去时,刘世显低声吩咐众人停手。自己率先一步,潜了进去。李光鹤紧跟其后,众人依次跟随。
刘世显等人小心地潜入一排排林立的屋子里,四散而去,仔细地搜寻着。这次冒险潜入,刘世显并无十分把握,只是机关师偃师的身份何等重要,若是能有幸带回此人,想必对黑罗门一统灵州大业定有不小的帮助,师父那里少不得一顿夸赞,便是紫长老也定当对自己另眼相看。不入虎穴,焉得虎子。刘世显眼中闪出一抹狠色,想起那气焰日渐强盛的谢用,狠咬紧了牙关,目光落到身后一处较隐蔽的屋子,笑了笑,一个纵身掠了进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