连薇拒绝风野凌的食物和借口,不管再怎么刁难,连薇就是闹,凌就是不准她踏出大门。
但是仍然挡不住殷的死讯传到连薇的耳朵里。
花园里两个稚气未脱的女孩子在大眼瞪小眼。
“喂,看什么!”
坐在草丛里的连薇看见优子,极为不屑地瞥一眼,不理睬;连薇不屑地哼一声,挠挠班吉,心里满满只有一件心事:哥哥怎么不见了呢?
“你敢蔑视我?”
“滚远点,花瓶!”
吵不过,打不过,优子恨恨地跑到大夫人面前告状,美里夫人冷冷扬起嘴角,“殷死了,她当然称心不起来,就找你晦气!哼,野孩子!”
“妈妈,您知道自己在说什么吗?”
美里冷笑,那眼神一点都不是在开玩笑!
“不可能,您说谎!”
“你大哥把所有消息都封锁了,你们当然不知道,不过殷就是死了!”
优子愣愣看着母亲,“妈妈,您说那是真的?”
美里拍拍孩子的脸,“当然,殷被你大哥杀死了,千真万确!”
优子突然就红了眼眶,哇的一声大哭起来。
“啊……四哥死了!怎么会死了!……啊……”
美里扯她一把,“白痴,有什么好哭的,一个野孩子!下次如果她再欺凌你,你就告诉她,她的四哥死了,她便笑不出来了。”
“可是妈妈,他是我的哥哥啊……呜呜……”优子哭得像个破碎的瓷娃娃一样伤心,可是妈妈的责骂让她更伤心!“妈妈为什么不伤心呢,四哥死了……”
“有什么可伤心的!哼!”想起那个孩子为了英信和连薇的婚事当着所有人的面反驳自己,她就感到极不尊重,更何况他妈妈也是个勾引自己丈夫的女人!这样的孩子死了,她为什么要伤心?
“呜呜呜……妈妈你好冷酷!我不喜欢你!……呜……”
优子踉跄着跑掉。
美里正想叫住她,抬头看见站在柱子后面的连薇,眼光瞬间犀利起来,修得很细的眉毛挑起来,睨着连薇。
“怎么,你这可怜的孩子还不知道?”
连薇死死的看着她。
“殷的确死了,他的船爆炸,至少超过10公斤的炸药,连尸骨都找不到,啧!”
连薇咬着牙,她浑身都在发抖,她想冲到她面前狠狠甩她一巴掌,大声的反驳她:你才死了!
可是连薇没有,她突然觉得自己没有力气去揍那个恶毒的女人,她呆滞的耷拉着脑袋,炸药?炸药?尸骨?船?
美里将一张报纸丢到她面前,那上面的头版全是关于殷的消息。
“反正凌那么极力保护你有什么用呢?最后你还不是一样会知道,凌从他的船上下来,船就爆炸了,这样的巧合,连薇啊连薇!……”
她觉得天塌下来了。
跌跌撞撞走出那间房子,手里的报纸揉成一团,可是她突然觉得不知道要去问谁,隆春经纪人?右宿君?还是凌?
“……殷,你在哪里?
她说你死了?
怎么可能呢?
怎么可能呢?
……”
她睡着的时候他还好好的在和自己说话,她昏迷的时候还能感觉到殷在自己耳边温柔的唱歌,温柔地告诉她:丫头,快点好起来,哥哥带你去玩!
……
那个声音真好听,她以为是天使的声音,很温暖,也很安心!
可是殷,你到底去了哪里?
不是说,死也要带着你吗?那你怎能先走在我前头呢!我不许,我不许你离开我!
“风野殷,你给我回来!”
蹲在地上,抱着头发抖,脚也抖得很厉害,却无论如何也哭不出来!这就是所谓的绝望吗?不是这样的!
殷看着摄像头里的那个发抖的小女人,很想此刻出现在她身边,走到她身边,用力拥抱她,可是他的手只是紧紧抓住了打火机,告诫自己:忍住!
你能体谅我吗?我对你不闻不问,因为我怕自己撑不下去!所以我只好不让你知道我的任何消息,我怕你担心,我也怕我担心!
想到她醒来这些日子大哥对她的禁闭和家里的气氛,连薇每想一遍,心中便沉重一分!
“风野凌,是你吗?”
“没有血缘就不是家人吗?同父异母就不是兄弟吗?”
“风野凌……风野凌!”
她跪在厕所冰冷的地上,打开蓬蓬头,任由凉水打在自己身上冲刷冰冷的身子,眼里的绝望一点点堆积起来,像火苗一样蹿起来烧得心都灼热起来,心好痛好痛,浑身都好痛!
风野凌,要对自己坦白是件多么难的事情,这是我挣扎了很久很久才承认的爱情,你怎么舍得来伤害我呢?
你杀不死我,就杀死我的哥哥吗?
你这个混蛋!
“殷,我会把伤害你的人都拉下地狱,你要记住他们的脸!”
连薇自问,自制力一直很好,也很能克制自己,可是这一次,她的心防崩塌了,为自己,也为了哥哥!
殷,你怎么可以离开我?为什么你能够这么轻松就再在我面前消失?难道连薇,不是支撑你快乐和生存的理由吗?为什么一直一直骗我?
殷,你怎么能,骗我?
殷,你怎么能,消失?
哥哥,回来好不好?
我现在很需要有人给我指引,我需要你的鼓励和安慰!
她,和别人一样,需要爱,很多很多的爱;去溶解她心中始终不肯融化的冰;可是她的心,排斥了这个世界所有人的爱,包括她自己对自己的最后那一份爱惜。
夜幕来临的时候风野凌终于风尘仆仆的归来,身后依然是一群守护神,仰头看见天台的连薇,他看见风吹过她的头顶,扬起她的发丝飘飘洒洒,凌乱了她的眉眼。
他驻足看了看她,连薇却似没有发现他似,未曾往这里看一眼。
其实她看见了,她在等,等风野凌回来。
回房收拾一下自己的仪容,连薇对着镜子里的自己看了又看,摸摸镜子里的自己,默默问自己:连薇,你在害怕什么?不过是个恶毒的男人,怕什么不能杀了他吗?
走到他的房间,敲门:“风野凌。”
凌看看她,挥手屏退了所有的守护神,他坐在沙发里看着她,连薇光着脚丫站在冰冷的地上,那模样真的是楚楚可怜。
他叹气地走到她面前打横抱起她放到沙发里,搓搓她被夜风吹冷的双手,宠溺的吻吻她的发丝,扬扬嘴角,看见连薇,仿佛心里所有的阴郁和波涛汹涌顿时就安静下来,这种感觉自小就养成,凌常常为此无奈叹息:如今越来越眷恋,也不知是好是坏。
“天台到底有什么值得你看的?”
手被放在一双温暖的大手里,手心渐渐暖和起来,连薇看着凌的脸,在过去针锋相对的日子里,他们从未如此亲近,总是斗嘴斗智,每次吵得脸红脖子粗的时候,他也从不让步,仿佛他就是故意来气她的;他贴着自己的发丝,她闻得见他身上的味道,真是好看的脸,可是比起殷温柔的脸庞,想起殷,她就心痛得说不出话来。
对着凌的宠爱,她不是没有感觉的,自风野泉死了,家里没有一个对她不是骄纵的,这些都是凌默许下的宠溺;她怎么会不知道,怎么可能没感觉。
除了自由活动,她想要什么便是什么,凌眉头都不会皱一下,只会拿她开刷笑她幼稚任性,但是照样会送到她面前来,她甚至心虚的以为那是他在讨好自己,她胆怯的躲在哥哥身边,就是不想让自己心虚。
她是真怕了!
可是你怎能害我的哥哥!
“看你的熊猫眼,连薇!”他轻笑着摸摸她的眼睛,“你倒是说话。”
连薇的手握成拳头,缩回自己的怀里,抱着自己。
大手揽住她的肩膀,“很冷?”
“……很冷,风野凌,好冷。”
风野凌脱掉自己的外套包住她,将她整个抱到自己腿上抱着,搓搓她的手臂想给她一点温度。
“屋里开着暖气,怎么还发抖?”
连薇乖巧任他抱着,不反抗也不挣扎。
连薇的声音在颤抖:“好冷。”
皱皱眉头看着怀里的难得温驯的小猫,凌抱得更紧了些:“你吃饭好不好?”
“我要出去!”
“连薇,是不是一天不让你出去你就要跟我倔?为什么这么任性?”
凌宠溺地吻吻她的发丝,“连薇,父亲不在,你能不能乖一点?”
“让我出去,风野凌,我要出去!”
“为什么?外面有什么好?”
“风野凌,哥哥呢?我的哥哥在哪里?我要去找哥哥!”
风野凌抱着他的手臂顿了一下,原来是来质问的!
用力搂紧她,抬起她的下巴面对自己,黑色深邃的眼瞳如黑洞般无尽的深沉,深深陷进去:“连薇,你真的想听吗?”
连薇扬扬嘴角,脸上仍是迷茫的:
“我就是想听,你告诉我啊?”
“为什么哥哥不见了呢?我觉得好冷、好冷!哥哥在哪里?他在哪里?”
凌的脸色也非常的忧伤,这样冰冷的男人是不适合悲伤的,他是个高傲的男人,浑身都散发一种让人退避三舍的森冷和阴郁,总是站在别处冷冷看着别人,唯独连薇,是他迫切放下冷漠想要接近的女人。
风野凌的手覆在她的手上,想要抱得更紧一点,想温暖她的身子,他的后背已经悄悄的湿透了里面的衬衫,他有一种不好的预感,他觉得这一次自己一定会失去什么;可是他无法让自己镇静下来,刚刚看见连薇时才安静的心,这会儿他的大脑却混乱成一片。
贴着她的刘海,男子的薄唇轻启:“他死了,世上再无一个叫做风野殷的男子。”
那句话好轻、好轻。
可是连薇浑身都在发抖:“好冷。”
“我在这里。”
“风野凌,海里好冷。”
“风野凌,是你吗?你害死他吗?”
抱住自己的大手忽然僵住,凌瞬间就明白过来,她都知道了!
“连薇,这是一次事故意外,船上有炸药……”
连薇贴着他的脸,轻轻笑起来:“冬天的海好冷,哥哥一个人在那里一定很冷,你去陪陪他吧!”
风野凌想说些什么,可是他感到腹部的疼,松手推开连薇,一柄小巧的军刀刺在自己的腹部,血流如柱,他惊讶地瞪大眼睛,“你想杀我?连薇,你想杀我!”
连薇跌倒在地上,别过脸瞪他,连声音都在颤抖:“风野凌,为什么死的不是你!”
“你希望我死?”
“对,我想你死!你去死啊!”
凌撑着扶手站起来,血染红了他的白衬衣,一片刺眼的殷红,可是他却好像不在乎,仍然蹒跚走到她面前,“如果死的是我,你也会杀了他吗?”
“风野凌,你不配!”连薇的手里又多了一把小刀,伸手向凌划去!
敏捷地踢掉她刺向自己胸口的刀,凌抓住了她的手腕,“连薇,你恨我!”
连薇冷笑:“恨?你不配!”
“就算你恨我,我也不想辩解什么或者诋毁他什么,我们之间有你无法理解的事情。”凌皱着眉头捂着自己的腹部,心一横拔出那把军刀,血流得很快,他有感觉力气的流失,“……连薇,我是真的心寒…你…”他跌倒在地上,手慢慢松开连薇的手腕,渐渐没有了力气,眼睛眯起来:“……元烈!”
“风野凌,我要你死!”
“少爷!”元烈冲进来,扑身挡住了连薇一刀,正中他的背部,而他面前的位置,是少爷的心脏位置,“啊!”
元烈的眉头皱得死紧,紧紧护住身前的凌,嘴角溢出鲜红的液体。
凌眉头也皱起来,手腕伸出去“……连薇,你真是狠心!”
“你知道我没有心!”
凌咳嗽出一口血,无声地笑了:“你没有心,可是我却想给你心……这都是,我的报应!”
元烈跪在地上,紧急按下求援讯号,守护神匆匆闯进来,按住连薇,扶起元烈和凌。
仆人将凌送到医护室,元烈瞥一眼跌坐在房间里的连薇,仍由仆人扶着,他的伤也好疼,他可以感受到连薇这一刀下手的力道真要杀少爷的心;他感到彻头彻脚的冰寒,连薇小姐竟然真下得了手!这一刀如果不是插在自己的背上而是少爷的心脏,那么,此刻少爷就生死一线了!
“你知道自己在干什么吗?你怎么下得了手!”
“你们这些杀人凶手,有什么资格来质问我!”
元烈和阿伊顿时愣住,难道?
“少爷宠溺你,但是如果你再伤害少爷,我不会保证不在你杀他之前杀掉你!即使我的下场也是死路,我也不会让你伤害少爷!”
连薇冷笑:“那么你就要杀我了,否则我会想尽一切办法杀掉风野凌!!!”
阿伊无奈地摇头:“少爷真是枉然聪明一世,这样的局怎么就那么心甘情愿呢!他费尽心机保护你,你却仍想着杀他!”
连薇抬起头,“保护?是怕我知道他丑陋的面目吧!以为这样就能够将事实掩埋起来吗?”
“从这一刻开始我不许你接近少爷,他那么保护你,你却只想杀他!”
“以牙还牙,我没有错!”
阿伊冷冷苛责一句:“你错了!”他蹲下来与她平视:“少爷把殷少爷当成亲弟弟,临上船还将贴身防身的手枪交给我,你知道这需要多大的决心,他说那是他的兄弟,不至于要到防的地步,他相信自己的弟弟!”
“你以为我会相信吗?弟弟?殷相信他,相信的下场就是尸骨无存的结局!”
“不管你信不信,少爷明知道这是个局也仍然临上船交枪给我,少爷拼命要去救殷少爷,露出空门让你来刺杀,这些全部都是事实,你若不信,少爷也不会多辩解一句。只是连薇小姐,你可曾想,那个人也是爱着你才需要多大的包容?”
连薇呵呵笑起来:“爱是什么?相信是什么?看看殷变成了什么?一缕可怜的魂魄!”
“不分青红皂白就给少爷入罪,你怎么就不担心自己也是杀人凶手呢?”
“殷少爷如果故意要嫁祸给少爷……”
宫无奈的看着这个任性的妹妹,叹气:“除了大哥,没有别人了吗?”
连薇狠狠的反驳:“除了风野凌,谁会嫉恨善良的哥哥!”
一屋子的沉寂,这样一口判定凌有罪,让人感到无力。
元烈冷冷盯着她,拳头攥得死紧忍住对连薇动手的冲动:“既然不喜欢,那就离少爷远点!”
仆人将元烈扶到医护室,房间里又剩下宫和阿伊。
宫走到她面前,伸出手给她:“起来吧。”
连薇扫一眼面前那只手,曾经也有一双始终不离不弃的手会伸向自己,给她一个世界,那个世界温暖,有星星,有天使一样的笑容和歌声!
而现在,她不需要任何人的手,她会自己爬起来;没有殷的温度,连薇任何人都可以不要!她不是不会坚强,而是她的懦弱——只有殷才能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