风起。卷起漫天的黄土在空中飞扬,渐渐迷蒙了阳光,遮住了视野。却随着风带来了更加清晰的厮杀声,攻城声。那擂擂战鼓,声声呐喊如同黑夜中的爆竹,朵朵绽放,惊了一池夜色。
亦声为我拿了件披风,道:“外间风大,小……公子,不如回帐中等吧。”
“你知道我为什么要等他吗?”
亦声摇头。
我在风沙中眯着眼睛道:“其实我也不知道,但是除了等待我又能做什么呢?”
“公子不应该这般消极。”
我索然无味的一叹,“不说我。说说你,当年受了景溯一剑,这些年可有找他寻仇?”
“六次。”亦声眉头拧了拧,眼中浮现不甘,“可是只能伤他不能杀他。亦声无用,报不了这血海深仇,愧对老爷栽培。”
亦声便是如此,说话做事都一板一眼,十分不对我胃口。
黄昏将至,北风冷,黄沙滚滚,苍山如海,西阳垂,残阳似血。
忽而,一切降了声调。
我问向亦声:“结束了?”
亦声皱眉思索了片刻道:“好像是。”
没有听到东临将士的欢呼声,亦声显然同我一样惊讶。
或许是我们把萧楼想得过于无所不能了,当见到败军而回的东临兵马之时,我们一同愣在原地不知所措。
这一战的伤亡和惨烈程度比起月前攻打任县时更甚,血色的残阳下,压抑的呻吟声和着马蹄声愈来愈近,于是我看到了仿佛自修罗地狱中走出来一般的东临兵士,鲜血沾满了衣衫,黄土铺满了脸颊,惨淡的神情挂了满脸。而东临的黑色大旗被斑斑血迹沾染,又沾了泥土,暗无生气的低垂了下来。
两个士兵抬着一个重伤者经过我和亦声的身边,我看了眼他血肉模糊的手臂,听到他嘶哑的声音在低唤,“王……王爷……”
声音很低,却惊了我的心弦。足尖点地便窜了出去,亦声身形一闪随我而来。
几个起落之后,听得下面小兵一声低呼,我已立于东临大旗的旗杆之上。寒风在耳边呼啸而过,夕阳给我投下长长的影。而我,全然的心神都在搜索人群中的那一抹傲然清俊的修长身影,一身银色的铠甲。
太阳的光芒越来越弱,山野蒙蒙渐渐失了光亮。下面的小兵许是没有撑稳旗杆,猛地一晃,我防备不及便自空中跌了下来。
忽的,脑中闪过一个黑衣峻拔的身影,紧跟着是痛彻心扉的疼痛,那种清晰彻骨的疼是我从来没有体会过的,便是在得知苏就是我不共戴天的仇人景溯的时候也没有痛的这般。仿佛一颗千疮百孔的心承载了过多的爱恨情仇,心中悲伤充斥却无人诉说。
然而不急细想,下一刻便落进了一个精壮的怀抱。
萧楼的气息围绕而来,声音微怒:“你爬那么高做什么?”
我抬头看他,流转生辉的双眸深不见底,鼻翼坚挺薄唇微抿,棱角锐利的一个他,他没有穿铠甲,一身黑色的袍子血迹斑斑。
我急忙问道:“你去哪里了?”
萧楼不答反而笑了,我在他的低低的笑声中深刻的意识到自己问了一个白痴的问题。
“我……我……”
我结结巴巴看着萧楼的俊脸在我眼前放大,黑色的眼瞳华光溢彩,夕阳的最后余光投在他的脸上,柔和了冷峻的线条,那冷锋无边的眼中夹杂着些许炙热。
“我……你……我……”
最后一个字的尾音被萧楼吞在了唇间。我半惊半恐的瞪大了眼睛,却被夕阳的最后一抹余晖晃了眼,一时间天旋地转金色的光芒在眼前纷飞。
萧楼身上沾染着血腥味,尘土的气味,和汗水的味道混在一起不太好闻。却让我觉得分外的真实。
萧楼只是在我唇间轻啄了一下便放开了,想到这是在军营之内上万士兵归营的众目睽睽之下,我一身男装被萧楼抱在怀里亲吻,我……我真是丢人丢到袁州城外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