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当我从午后暖融融的阳光沐浴下一直睡到自然醒时,才赫然发现墙壁上挂钟的时针已经指向了下午两点钟的位置。这一觉我确实是睡了很久,也很香甜,美好到甚至连梦都没有做过。不可否认,昨晚那一觉是我在这段近乎于噩梦般的煎熬日子里,唯一仅有的一次安稳的睡眠。
我侧头望过去,身旁早已空空如也,只有褶皱的床单暗示着他曾经残留下的痕迹。我揉了揉睡眼惺忪的双眼后,慵懒的从温暖的被窝里爬了起来,边走边伸了一个大大的懒腰,最后停在了落地窗前,隔着一层薄薄的紫色纱幔观望着窗外的世界。
午后的阳光似乎变得格外耀眼,强烈的光线以45度角倾斜的方向自空中洒向大地,让这个寒冷的冬季顿显一片万物复苏的神奇景象,好似要将那些刻意隐蔽起来的肮脏与腐朽彻底照亮,令那些惨痛到早已麻痹的心灵可以起死回生。
气温的突然回升使地面上厚重的白雪渐渐消融,一团团犹如棉花堆砌而成的积雪,在光合作用下慢慢化作一滩滩冰凉的雪水,蔓延过干涩的柏油马路。不知道为什么,望着眼前的景象,我突然有一种春天提前来临的错觉。
“呼啦”一下子,我伸手将落地窗拉开,一股清新的冷空气夹杂着冬日里午后阳光的气味朝我迎面扑来,风轻轻的撩起我那犹如海藻般的长发,它们就像是一条条迎风起舞的缎带,徜徉在大自然演奏出来的和谐乐章里,雀跃的舞蹈着。
我微微闭上双眼,惬意的享受着这种只有在午后才会感受到的片刻安宁。
一双温暖的大手就是在这个时候悄悄的自身后伸向我的腰际,我纤细的身躯被他温暖的臂膀紧紧的拥抱着,动弹不得。他将下颚亲昵的抵在我的肩膀上,熟悉的气息萦绕在我的发丝与脖颈之间。此刻,我就像是一只贪婪的小猫,蜷缩着小小的身躯享受着他动情的拥抱,深深沉醉在他浓浓的爱意里。
“早!”耳畔响起了一声略带慵懒而宠溺的声音。
我不由得暗自轻笑,张开了双眼。“还早?我们都该去喝下午茶了。”
他将我的身子轻轻扳过来,双手撑在我的肩膀上,漆黑如深潭的眼眸正视着我,嘴角也跟着轻轻牵动起一丝浅浅的笑意。“既然醒了,就下楼吃早餐吧!……看你睡得那么熟,我都不忍心把你叫醒。不过,老实告诉你,为了和你一起用早餐,我都快要饿死了。”
他顽皮的笑了笑,低下头用鼻尖与我的鼻尖来回轻轻磨了几下,动作充满了暧昧的情愫。
我们手牵着手从卧室里走出来,并肩来到了餐厅。这时,我才发现白色的餐桌上摆满了各式各样的中式早餐,这一幕立即让我打从心底的对玛丽竖起了大拇指并且对她表示由衷的佩服。
“玛丽的手艺现在是越来越进步了,连这么地道的中式早餐也难不倒她。”
邹川听后轻撇着嘴角笑了笑。“我今天放了她一天假,这个时间她应该在跟几个住在隔壁的菲佣打麻将。”
“这么说……这一桌子的饭菜都是你准备的?”我瞪大了眼睛,有些吃惊的望着他。
“快点坐下吧!不然都凉了……这里有豆浆、油条、清粥、小笼包、还有你最爱吃的南瓜饼,看你想要先吃哪个?”他并没有回答我的问题,而是像往常那样将我按倒在椅子上,殷勤的介绍着他的杰作。
“怎么不是牛奶和三明治?”看到他坐到了我对面的位置上,终于开口问出了心中的不解。
“戒了。”他拿起一把汤匙,舀了一勺面前的清粥放进了嘴里,像是漫不经心的样子回答我的问题。
“为什么?”我继而又问。
“因为你不喜欢,所以我就把它们通通都戒掉了。”他停下了手里的动作,抬头微笑着与我对视。
“例如……拿铁咖啡?”
“例如……轻音乐。”
用完餐以后,我们一起到顶楼的阳台上去照看那些向日葵。冬日里的向日葵照样还是可以像往常那样开得格外茂盛,一副生机勃勃的模样直面迎向着午后的太阳,这正是我喜欢向日葵最明显的特点,即便是在冬日严寒的气温下,它仍旧可以开出最美丽夺目的花蕾。
我用手轻轻抚摸着向日葵的花茎,仔细感受着它生命的气息。这时,耳畔突然传来一阵阵空灵的口琴声,在这样清冷的空气中显得有些哀伤、也有些耐人寻味。我没有回头便自知音乐声出自哪里?这么多年过去了,他还是那么喜欢在闲暇的时候一边吹着口琴,一边用心享受着片刻轻柔的温存。
下午的时候,邹川提议要到附近的市场买些晚餐的材料,说是要为我做一顿丰盛的大餐,我对此倒是没有什么意见,只要能够跟他在一起,去哪里都是一样的。
我们肩并肩、手拉手缓缓步行在热闹非凡的市场里,这里人声鼎沸,小商小贩们的吆喝声、叫卖声此起彼伏、一声高过一声,我们顿时间像是来到了一个别样的欢乐世界里,跟我们原本沉寂了太久而且到处充满着谎言的国度相比,明显真实许多。
在海鲜老板翻了无数个白眼里,邹川终于挑走了几只他自认为精益求精之中的新鲜螃蟹,又在卖菜大婶爱慕而渴望的眼神中潇洒的拿走了几棵像样的青菜,最后,在市场门口一个推着车摆摊的颤颤巍巍的老伯手里接下了两个白白胖胖的大馒头,他随手从袋子里拿出一个大口的咬在了嘴里,样子活像一个单纯率性的大男孩。
忽然,我们之间仿佛忘却了尘世间那些曾有过的磨难,也忘记了那一道道深深刻在骨头上的疤痕,就像是两个初尝爱情滋味的甜蜜恋人,享受着这份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久违的柔情。
这一刻,我笑了,发自肺腑的微笑了。
黄昏时分,我们并肩走在返回相思苑的路上。他一手拎着刚刚从市场买回来的新鲜食材,一手再自然不过的牵着我的手,时而沉默着不作声,时而微笑着与我深情对视,眼中溢满了不可抑制的浓浓爱意。
“席蕾!”他平视着前方轻唤着我的名字,一脸的波澜不惊。
“嗯?……”我抬起头来望向他精致的侧脸,在日落残阳的笼罩下竟然显得出奇的好看。
“如果可以,今晚可不可以留下来?”他仍然不看我,像是在对着空气自言自语。
我将脸转回来,也学着他的样子平视着前方,嘴角却不自觉地扬起了一丝笑意。“嗯!”
听了我的回答,他即刻转过头来神情凝重的望着我。“你可要想好了再回答,如果你真的决定留下来,心里应该作好准备我断不会再像昨晚那样只是安安稳稳的抱着你睡觉就行了,你知道那样根本满足不了我。”
此刻的邹川就像是一个耍无赖的小鬼,一脸坏笑的神情完全丧失了往日帝王般唯我独尊的模样。对于他不安好心的邪恶念头,我有些愠怒的甩开了他的手,扭过头去不再理他,负气似的径自大步朝前走。
“喂!……”不出我所料,他果然在我刚刚迈出第三步时便从身后开始大声的呼唤我,声音中透着一丝得逞般胜利的笑意。
我故意不回头,也没有停下脚步,任由他在那里自娱自乐。
“席蕾!……”
这次,他改口唤起了我的名字,可我还是一副完全没有要理他的态度,偷笑着继续向前走。
“我们结婚吧!……”
身后突然飘过来一句格外大声的呼喊,然而这一次,我却好像是着了魔一般倏地一下子就停止了前行的步伐,双脚像是被钉子牢牢钉在了原地似的,一步也无法移动。我近乎呆滞的站在原地超过三秒钟的时间后,这才不由自主的将自己僵硬的躯体缓缓转过来,一脸难以置信的震惊表情望着站在我身前两米以外含着一脸胜利微笑的邹川。
“你……刚刚……说什么?”
他迈开了脚步,朝着我的方向一步步前行……
“我知道,每一个女人都满心期待着这辈子唯一一次的求婚会是在如何浪漫的气氛下进行。但是很抱歉,此时此刻的我,没有鲜花、也没有烛光晚餐、更加没有准备罗曼蒂克式的豪华布景,我知道这样的求婚方式简直烂透了,但对于已经一无所有的我来说,只剩下一颗最最赤诚的真心以及一个想要与你共度一生的信念。还记得我们之间的承诺吗?永永远远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离。”说着,邹川已经渐渐走到了我的面前,他伸出一只空闲的手,紧紧握住了我尚有些颤抖的右手,给予我坚定而勇敢的力量。然后,像是在履行一个让我从前世等到今生的承诺一样,义正严词的对我说:
“席蕾,我们结婚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