楔子
三万年前,这世间本无佛,自无尽星空坠下佛经。人族与妖族展开激烈的争夺,人族取得了最后的胜果,从此世间有佛。但妖族认为人类胜之不武,引起妖族的不满,从此这世间最为强大的人妖两族对立而战,誓死不休,世间到处血流成河,诸天众仙不忍天下生灵涂炭,齐力将世间大陆分为两半,以天极山流下的浩荡弱水为界,东南为人族领地,西北为妖族之属。
三百年前,世间一片太平盛世,人间界更是佛道大昌,形成了蜀山、灵秀、太虚幻境、白马寺,四足鼎立的天下格局。而弱水之侧,同样风平浪静的妖族,却因跨过弱水的一颗微小的石子,掀起了一场惊涛巨浪。
又过三百年,白马寺首席弟子入世历练,归派途中途径青山城……
第一章揭榜之人
一场淅淅沥沥的小雨在青山城缠绵了三天三夜,微冷的空气让这人们纷纷加上了御寒的衣衫。
一场秋雨一场凉,更何况这下了三天三夜都未有停歇的雨。
雨后便是秋阳,映着万里的高空,让城里的人在死气沉沉的雨后走上了街道,于是城也开始变的喧闹起来。
“听说了吗?昨天老李家的鸡又死了好几只。”
“哎,别说老李家鸡了。上回去那里的人都一个没回来,鸡算什么?我家还死了几头羊那,本来指着今年的羊能多赚些钱,现在只能卖死羊肉了,还不知道能不能卖出去,真是招天杀的畜生。”
“庄稼招了蝗灾,连牲口都招了灾,现在也没人敢去那里了,这日子可怎么过啊。”
“怎么过,怎么过,你还饿死了不成?”
“差不多。”
……
微冷的空气,在阳光照耀下渐渐温暖,天空无雨,一顶斗笠却出现在酒馆之中,与周围的气氛格格不入。自然也引来了周围人的侧目。
桌上的菜是最简单的拌豆腐,还有一份被沸水烫过的青菜,一碗清水,一碗米饭。不论是谁看到都会感到寒酸。
但斗笠下的人不会,他笔直的坐着,每一次的夹菜都有一些缓慢,却没有任何犹豫。夹菜,吃菜,夹饭,吃饭。像是机器一样一丝不苟。
直到他吃完了最后一口,将筷子轻轻压在空空荡荡的碗边。在洗至发白的麻衣中取出两个铜板放在桌子上,才拿起靠在桌子边的一根木杖站起身来。
杖是最普通的杖,在地面敲出悦耳的又单调的咚咚声。
斗笠下的人没有离开酒馆,而是来到先前两个对话的人的身边笔直站定。
他微微弯身,左手在胸前立掌一施道:“阿弥陀佛。”
他是个和尚,酒馆中的每个看到他的人都知道。一身素色麻衣,斗笠下能看到的地方没有一丝发。
刚才两个还在说话的人,有些发蒙,不知道这和尚为什么要来到自己这里,手中举着的酒杯都没有放下。
“长老有事?”
“方才听施主说到去‘那里’的人都没有回来,‘那里’可是城外的狐窟?”
两个人对视一眼,都感到疑惑。
“正是,看来长老定然不是本地人。现在城外狐窟可是都快成为禁地了。”
和尚眼中的神采一闪而过,却让人难以觉察。
“贫僧确实不是本地人,只是途径此地看到城门处有贴除妖榜,又听到两位施主谈话有些好奇,可否劳烦施主为贫僧讲讲这狐窟的故事?”
“那自然没问题。”手中举杯的人将杯子放下,满脸热情的笑容,手做了一个请的姿势道:“长老快快坐。要说那狐窟的故事可有的说。”
这人明显是一个话痨,对面那名男子手一拍额头,一副苦大仇深的表情,心想,完了……
“长老啊,关于这狐窟的故事可是有的说,我都不知道从哪说起了好。”
酒店的桌子是正正方方的漆红木,和尚坐在两人的旁边取下头上的斗笠,露出一张清秀的面容,看起来年纪不大,眼睛却异常的有神,甚至会让注视着这双眼睛的人感觉到深邃。
“施主就从这青山城为何要铲除狐窟说起好了。”和尚看着旁边的中年人笑道。
“要是这么说,还要从三个月前说起。”中年人拿起酒杯啜了口酒继续道:“城东面有个王二麻子家是开金铁铺的,尤其是剪刀做的特别出名。有一天他家的鸡莫名其妙的被杀死在自己家的鸡窝里,死的好不凄惨,当时看的是被野兽咬死的,可是这十里八户的都是人家,怎么可能有野兽出没那,于是王麻子家人就不乐意了,非要说是隔壁赵大宝家的狗咬死了他家的鸡。这事还闹到了衙门。”
“我就觉得不是人家狗干的,谁家不知道王麻子和赵大宝家有梁子,当时还以为是王麻子家故意找人赵大宝的麻烦。衙门也不信是赵大宝家的狗干的,这事就不了了之了,王麻子家吃了憋屈,也就认栽了,可是第二天夜里。”
“大哥,你能不能给人家说的简单一点,明了一点?”坐在对面的人听不下去了急忙打断道。
“啥?我说的还不简单明了,还不通俗易懂?你能讲你讲,就你那表达能力还说我那?”
……
“就是接着一家又一家的家畜都遭了惨案,大多是鸡鸭,也有些羊之类的。后来人们半夜抓贼居然发现是狐狸半夜将家畜虐杀,说来也怪,狐狸只把家畜杀了,也不吃,极少有带走的情况。城中大人知道真相后组织了一批猎人,在城周围寻找狐狸想要铲除它们,却在城东外十里的发现了狐窟,猎人们进入狐窟却有去无回,最后只剩下两个人没进去的人回来报信。官府听到后也组织了一部分人前去绞杀,同样有去无回。后来人们就不敢去了,城主才张了除妖榜,希望有能人把狐患解决。”
“原来是这样,多谢施主。”和尚将手立在胸口又施一礼。
“这样就完了?”最开始说话的中年人满脸惊讶与不理解,像是看到了什么不可思议的事情道:“那赵大宝和王麻子打架,还有赵大宝媳妇为了这事找了赵铁柱还和他不知道干了什么勾当,还有……”
“你啥时候能把你那话痨的毛病改改,一个大老爷们,磨叽都要磨叽死了。”
“我磨叽?我是磨叽的人吗?十里八户的人怎么没见谁嫌我磨叽?”
“你还真是自我感觉良好,哎,我是怎么忍了你这么久的。”
“两位施主莫吵,这位施主表达的简单直接,而这位施主又将故事讲得风生水起,都有可鉴之处。贫僧还有些事就先行离开了,还望两位施主各退一步。”
“长老实在客气了,慢走。”
和尚拄起木杖一步一步走出了酒馆,走出的时候还听到酒馆里的质问声:“我和你什么冤什么仇?”
和尚摇了摇头,他是和尚,他同样慈悲为怀,但是却并不像其他出家人一样善于处理这种争吵,他只能摇摇头,用木杖在地上敲出咚咚的声音,一步一步离开这里,消失在茫茫的人群。
一顶斗笠,一根木杖,一身素色的麻衣,一双有些磨损严重的草鞋,还有一双如星空一般深邃的眸子。他走的每一步都四平八稳,他的眼睛平平的看向前方,因为身材较高的原因,在人群中似乎也能看到极远的地方。
走的路是最普通的路,和尚却并不是普通的和尚。
“城东狐患,肆虐周边,百姓深受其苦,惨遭其害。若有能人异士,侠客法师能够解决狐患,造福黎民,赏银千两。”
除妖榜就贴在城门的角楼最显眼的地方,雨绕过角楼,斜斜的泼洒到了榜上。虽然如今纸张已干,却还有水渍留下的痕迹,就连上面的毫无生气的毛笔字都显得像是一幅泼墨山水画。
和尚一路走来,走到了城东门处,这里的行人还是熙熙攘攘,对于周边百里来说,这里的城是繁华的,可对于更远的地方来说,这里便是破落不堪,但不论破落与繁荣,城就是城,城有墙,一座可以抵御入侵的墙,城有兵,守家护卫,行军作战的兵。城出了事,自有兵来管,可是,有些事百姓没办法解决,兵也管不了的话又该如何。
角楼上的除妖榜孤零零显得扎眼。
自古有能人异士,侠客法师行走江湖,行侠仗义,替天行道,造福百姓,解决兵解决不了之事,官不能管之事。这才有了除妖榜,求贤榜等等来求助这些人的榜示。
榜示有的会被揭,有的不会被揭。自榜成之日,便没有人知道这些榜示是否有被揭下来的一天。所以这些榜都张贴在大城之中,并且多贴于城门必经之处。好让更多的人看到,期望尽早被揭下来,因为时间不会等人,要解决的事情也会随着时间一点点消失,直到消失那天,再被揭下,便没了任何意义,只能被官方揭下换上新榜,而那不叫揭榜,只能算回收。
和尚走到榜前停了下来,站的像棵松树,平平看向远方的眼睛终于微微抬起了角度。印在了发黄的榜上。
没有人注意到他,因为每天都会有很多人在这个榜前驻足,观望,即使现在只有他一人。
就连街边叫卖的小贩都没有多看他一眼,榜贴了已经有些时日,开始的时候还会希望有人揭下它,毕竟这也是关乎自己的事情。到了后来,几个跃跃欲试探了狐窟的人有去无回后,便没了信心。
这是自己的事情,大不了自己不养鸡了呗,这又不是自己的事情。庄稼蝗灾,本就不富裕的城,再没了家畜,就更加不富裕。这应该是官大老爷或者是那些穷人的事,至于自己,卖好自己的东西就好,没了家畜便也就是少了顿肉食或者少了些鸡蛋而已。
和尚自然不会知道这些人的想法,他还是静静的看着眼前那张半人高的大榜,他在犹豫,眉头不自觉的紧锁了起来。
但是犹豫总是会有决定的时候,于是他的眉头又舒展开来,他摇了摇头像是对自己的微嘲。
“师父,看来我又要迟些回去了。”
“哧啦。”
除妖榜从榜底至榜顶被一种极具视觉冲击的方式扯了下来。
而那些不论是看到了完整揭榜的过程,或者只是余光扫到了一眼,或者听到声音才看到被扯下的榜,心里都惊呼一声。
惊呼后便是兴奋,这样的榜示本就少见,看到这样的榜示被揭更是少见,所以他们很兴奋。
就连在城门边拄着长枪犯瞌睡的士兵都被这刺耳的哧啦声惊出个鼻涕泡。看了一眼旁边戴着斗笠,手持木杖的和尚破口大骂道:“秃驴,你……”
只是片刻又改口道:“大师,既然揭下除妖榜,请随我面见城主。”
士兵恭恭敬敬的站好,为了刚才自己的无礼感到脸上发烫,敢揭除妖榜的岂是凡夫俗子,更何况他做的是为了百姓造福址之事,自己刚才那般无礼只能希望他胸怀宽广,即使怪罪下来自己也不觉冤屈。
敢揭除妖榜的自然不是凡夫俗子,而非凡夫俗子自然也不会和这些凡人过不去,他又哪里会有丝毫在意。
是的,他不在意,他只是静静的站在那里笑笑,面容宁静的像揭榜之人不是他一样,他摊出一只手去,笑道:“劳烦施主带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