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们从何时开始/
无法真心相待/
你猜你猜你猜/
多少隐忍的悲哀/
在倔强的姿态/
我们的心咫尺天涯/
听到谣言如风吹去吹来翻腾在人海/
谁知道风那里来……
——黄磊《谣言》
瑞瑞很善于给我讲男人和女人的故事,在对待感情的事情上,她是我指路的明灯。
从我刚踏进公司第一步,她就警告我:同事的追捧是香水,只可以闻,不可以喝。不要谈办公室的恋爱,那对男人来说就像每天路过的一家熟食店,总有一天他会想买点尝尝,可那不代表他想留下来当售货员。
慢慢的,追我的男孩子越来越多,当那些男孩把我围绕在中心的时候,她又给我说了一个老旧的故事:“从前有座山,山上有座庙,庙里有一个和尚,他每天都下山挑水吃……后来又来了一个,后来又来了一个……到最后,谁也不再下山挑水了……”
瑞瑞说:围着你转的男人越多,你就越容易变成那只被抛在角落里的水桶,男人是很奇怪的东西,再好的女人,你不要的我也一样不会要,就算不怎么好的东西,只要有人抢他也会去抢……这就叫挑战!
“所以你要做个充满挑战的女人,危险而神秘……”瑞瑞说这话的时候我们都才大学毕业,4年后,她却宣扬要为了一个男人寻死觅活,这让我想起张艾嘉的歌里那句话:其实很多道理不是不明白,难就难在想得开。
可我该怎么想得开呢?谣言,便是空穴来风,便是让一个无辜的人为自己没有做过的错事负责,我觉得委屈,以往,当我每次有不开心的时候,工作、生活遇到莫名的不顺的时候,就可以任性地把安远拉到身边来,由他安静地陪伴,听我喋喋不休地唠叨和哭。
而如今,连安远也远离我了,我感觉到了一种孤立……
被爱的人都往往会误以为那种爱是招之即来的,只有失去之后,才会感觉到更大的失落,好象丢了一张可以无限量提款的银行卡……
※
穆海出差回来了,从脸色上来看,似乎这次的贸易洽谈会上没有太大的斩获,他苦闷地缩进办公室里长久没有露面,像一只躲避起来的寄居蟹。
于是工作继续悠闲,于是流言继续在漫天飞扬,像这个三月初纷飞而起的柳絮,阳光在一天天变暖,春天到了,天色却依旧阴暗。
我开始觉得拘谨,害怕,处处小心奕奕,每天提前半小时到公司,生怕在电梯里遇到同事,我不知道该如何跟他们像往常一样笑谈,我知道他们最关心的话题跟我无从说起。
午餐的时候,我独自跑去很远的破落的小饭馆吃一碗油乎乎的面,然后独自坐在文一路的香樟树下发呆,杭州的3月初有着响晴薄日的脸,阳光从淡水彩画一样的天空中流泻下来,像一张五彩的瀑布,穿过树杈之后,分散成许多个小小的灿烂的碎片,打在行人的脸上,我看着杭师的大学生手拉着手从面前走过,那些如花一样明媚的青春,扛着一张无知快乐的脸……
而我,却在这阳光下渐渐阴沉,像自己身上的黑色裙子,毫无颜色。
渐渐,一滴雨水落在手背上,模糊间,我才看明白那是自己的一滴委屈的泪。
于是惊觉地回头去找,那个总会为我撑伞的安远不在……他此刻不知在跟哪几个同事聚餐在哪里?最沉默的他会不会注意到,最活跃的我已经很久没有在他的视线里出现了?
我第一次如此的想他……
※
回到公司,却看到公司的小陈正在把零碎的物品放进大纸箱子,包括那盆她最喜爱的盆载娃娃,她进公司的第一天就开始殷勤地给那个娃娃浇水,如今已经长出了满头绿茸茸的菌丝……
有人告诉我,她被开除了!
穆海咆哮着对她吼道:给我滚!去财务处领三个月的工资,立刻滚到我看不到你的地方去!
为了那多发的三个月工资,小陈还要跑去跟穆海鞠躬告别。
她把公司业绩报表和写给同事的Email搞混了,把最近公司里的所有传言和对整件事情推波助澜、幸灾乐祸的看法,一股脑儿发到了穆海的邮箱里。
我看到她临出门时看我的嫉恨的眼神。
我去找穆海,开着办公室的门,让所有人看到我们。
“小陈的工作很勤奋,你不该这样……”我劝他。
穆海盯着我,表情凝重,他的声音不再像我们单独面对的时候那样温柔:“我知道,可是她从进公司就没有做出过一项出色的业绩,你若可以举出一例,我亲自去请她回来!”
我语噎,的确没有!
“我做的是商务公司,不是私人小报,我不需要八婆一样的人才,如果你们都可以闭上说闲话的嘴,我不会为难任何人!”穆海的声音逐渐提高,提得外面整个办公室的人都可以清晰地听到,他们假装埋头干活,却一边竖起耳朵。
“以后再让我听到谁在工作时间内传这些八卦,立刻给我滚蛋!”穆海表面上对着我,实际上却是冲着我背后敞开的门吼道。
三天后,新的流言传了出来:“看他俩那装模作样的样子!还开着门让我们听到,虚情假意的帮小陈说话,还不是为了给我们听?吓唬谁呢……就算我们不说,他们两个的事瑞瑞姐就不会知道了?”
我感觉到自己如此渺小,群众无比强大。
但无论如何,穆海的威慑力还是有的,公司一时间个个缄口不言,除了公司业务。
当然,也少了许多欢声笑语,以往的欢乐不再,我觉得,那都是我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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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你也许永远不会原谅我,我喜欢你不图别的,只要你陪我出去旅游一次,我就答应跟瑞瑞和好!”穆海是这么提的条件。
“中间互不侵犯!”我讨价还价。
“你不同意的话,我保证不会。”穆海笑着说。
“旅游可以,必须带上瑞瑞和安远,既然你没有别的目的,我想这也不算什么吧?毕竟我也算是陪你一起了,你们俩,也可以借机和好!”
穆海靠在总经理的真皮椅背上盯着我看了半天,我倔强地用一副顽固的表情表达自己的坚决,最终,他微微点了点头:“刚好最近没有什么工作,我跟总公司请假,咱们去踏青……爬山好了。”
我再次窃喜自己的目标达成,若是4个人出游,一来成全了瑞瑞跟穆海和好的愿望,二来可以有跟安远单独相处的机会,只要我张口解释,他是一定会相信我的。三来,可以给全公司的人看——这是两对儿恋人的亲密旅程,所有的流言自然会不攻而破,一举三得的美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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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记得我说过,我总有本事把一件挺好的事做成坏事,本来的三个计划好的目的,到头来可能一个都不会实现。
我一直在问自己有关“如果”的问题,如果我和瑞瑞不是天下最好的朋友,如果她没有介绍我来她男朋友的公司上班,如果穆海没有莫名其妙地喜欢上我,如果情人节那天我没有走进他的办公室,如果这一切的如果都没有发生,那么我现在是在哪里,做着些什么呢?
而现在,我仍旧在重复着这个坏毛病,希望一切厄运可以有重来的机会,希望自己总可以有看得长远,做出正确选择的能力,可悲的是,我不过是一个普通的小女人,谋事在人、成事在天,我无法预计到结果,也控制不了过程。
但我还是有权利去想:如果我没有答应穆海出去旅游的计划,后来的一切,还会发生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