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姑奸又演靖康
杨影枫只在恒山呆了半日便北折大同,一路无话。到了大同总兵府,府门前站着两个侍卫,见杨影枫纵马奔来门口,拦下他来,问道:“你是什么人?可识得这儿是什么地方,快些走开。”
杨影枫道:“我找郭登,让开点,小心剁了你们的狗头。”
那兵道:“郭大人的名讳也是你叫的,再不走开便抓你进大牢。”
杨影枫不想与他们纠缠,掏出金叶子,道:“一人一片,让开点,我懒得理你们。”
那兵接过金叶子放在手中掂了掂分量,杨影枫心想:“这人还真够贪的,还嫌少是怎么?”不料那兵一把就将金叶子扔了出去,大声道:“有几个臭钱便怎么了?老子不稀罕,老子要是贪钱的话也就不来这总兵衙门当差了。老子就看不惯你们这些个富家公子,平日里耀武扬威,瓦剌人一打来跑的比谁都快。”
杨影枫还从没见过不要金子的人,又气又笑,说道:“你到是个好官,行,我也不和你罗嗦。你们让开点,再不让开我可要硬闯了,到时候伤了你们可不要怪我。”
另一个兵道:“吓唬谁呢?你以为你是谁?你若真敢硬闯,哥们儿和个就真能把你关进大牢。怕死?告诉你,比你厉害的人老子见过。杨影枫听说过没?杀起人不眼都不眨一下,当年他来总兵府偷东西的时候就是我们几个把守。”
杨影枫心道:“我什么时候又成了杀人不眨眼的魔王了!”笑道:“算了,你去把郭登给我叫出来。”
那兵道:“哥儿们,这小子几次侮辱郭大人名讳,给我抓起来。”说话间便要动手,杨影枫左右一晃便躲了过去。那兵道:“抗捕!罪加一等。”伸出两臂便要抱杨影枫,杨影枫侧身一避,那兵抱了个空,杨影枫右手一摆,推开了一个兵士,又一推直接走进大门,那几个兵士大叫抓贼。这一喊之下惊动了院中的兵士,都朝杨影枫这边跑来,正在厅中议事的郭登等人听到外面有人少闹,也都跑了出来,要看看谁这么大胆,大白天跑总兵府来行窃。出来的几个人当中正好就有上次在桑干河见到杨影枫的那两个人。二人一见便叫道:“果然有贼,上次让你跑了,这次你到自己送上门来了。”上去便要捉拿杨影枫,郭登忙道:“二位不要误会,是自己人。”
二人一听,都停下手来,郭登摒退兵士,迎上前来,道:“杨公子,你回来了!”
杨影枫道:“郭大人,你的兵士好厉害,我给他们钱他们只看了一眼便扔了。还说要关我进大牢呢。”
郭登道:“误会,误会,他们不认得杨公子。”
杨影枫看到了前些日子见到的那两个人,笑道:“那汉子,你怎么也在这儿?”
那人初时还以为杨影枫不过是个小蟊贼,不想却是总兵府的人,也笑道:“那后生,你也来了。”
杨影枫道:“那汉子,你叫什么名字?速速报来。”
那人道:“我叫石亨,那后生,你叫什么名字?赶紧道出。”
杨影枫道:“我叫杨影枫。”
其余众人见二人一问一答,一人称那汉子,一人称那后生,心里觉得奇怪。另一个人又道:“那后生,你为什么不问我的名字?”
杨影枫道:“那汉子,你为什么不与我来说话?你叫什么名字?”
那人道:“那后生,咱们是不打不相识,樊忠便是了。”
江楠问道:“你们认识啊!”
杨影枫将桑干河遇到二人的事情说了一遍,众人这才明白原尾。郭登忙请各人回书房议事。一般武将都对文人墨士的涂鸦言论不感兴趣,觉得他们是无事生事。郭登却是不同,书房与文人的书房布置大致相同,书架上面是一架子书,或者是字画古玩之类。
一进门对面墙上挂着一副字,写的是庄子《逍遥游》中的一段话:天下莫大于秋毫之末,而大山为小;莫寿于殇子,而彭祖为夭。天地与我并生,而万物与我为一。下面却是没有署名。侧一面挂着一副画,一副字。字是宋徽宗的瘦体字,用笔瘦劲、挺拔、舒展、遒丽,横划收笔带钩,竖下收笔带点,撇如匕首,捺如切刀,竖钩细长而内敛,连笔飞动而干脆。画是当代画家沈周的《溪山秋色图》。唐寅、文征明皆出自沈周门下,加上后来的仇英,人称“明四家”。沈周所作,多绘江南山水,其画苍润谦得,沉着浑厚。
一进门江楠便问道:“影枫,小薇她们还好吧?”
杨影枫道:“我叫她陪冰冰回京城去了,让于伯伯派些兵过来。”
江楠“哦”了一声,道:“那就好,于大人什么时候才能派兵过来呢?”
郭登道:“于大人!是不是兵部的于大人?”
杨影枫道:“是。”
郭登叹道:“于大人为国忧民,但怎奈奸臣挡道,瓦剌这次攻来,我也早就上报朝廷了,于大人想必也是知道了。可是到现在都没援兵前来,定是朝廷中又有什么阻挠了。”他说这话谁都知道是指王振。樊忠怒道:“王振这奸贼,老子迟早要一锤砸烂他的脑袋。”
石亨道:“老樊,王振是朝廷中人,怎能如此随便说杀呢!”
樊忠道:“我这管他什么狗屁朝廷,奸臣就得杀。”
他这句话第一个字都打到了在座之人心坎里头,在座谁不想为国除了这条毒蛇,只是王振深居宫中,轻易不出现于人前是,要杀他谈何容易。江楠上次在京城里就想出除了他,无奈没有机会见到他。只有石亨一个不轻言刺杀王振。杨影枫对军国大事,忠良奸佞不感兴趣,看到那副写有庄子字句的字画,眼光一亮,大声道:“郭大人,我当你身为武官设个书房也只是附庸风雅呢,却不知你还是个行家!”指着那副字画又道:“这可是苏东坡的真迹呀!你从哪弄的,上次我来怎么就没发现呢?”
苏东坡诗词豪放,所以习武之人也有许多人喜欢他的诗词,但这副字并无落款印章之类的东西,杨影枫一眼看去便说是苏东坡的真迹。却不知他是怎么知道不是他人习苏体而作呢?郭登喜道:“杨公子好眼力,这副字画无名无款都让你给认出来了!这是我有一次偶尔在街边小摊上买回来的,当时我并不知这是苏轼的真迹,还是后来一个朋友我的。杨公子一眼道破天机,想必也是此道中高手了!”
杨影枫道:“高手不敢当,只是略通而已。苏东坡的字只有苏东坡能写出来,别人再模仿也终是模仿。如郭大人你写一个字,这就是你郭登的字,我就是写的和你写的一模一样,丝毫不差,那也只能说是我的字。一个人的字体如何可以模仿,但字中的神韵却是一人一个样了。这副字是苏东坡被贬赤壁时写的,那时他承受着朋友背叛与小人陷害的痛苦,所以他才写了这么几个字。这副字是用麻纸写的,不似平常字画,都用宣纸写。也只有苏东坡这等才子才会懂得,麻纸要比宣纸好的多。”
郭登拍掌道:“对对对,太对了。杨公子,你再看看这副徽体字如何?”
杨影枫看了一眼,道:“假的。但也是假的里头数一数二的珍品。宋徽宗的字休是他独创的,旁人若要仿写很难。宋徽宗的瘦金书横竖须似竹竿,撇捺须像兰花,做到虽字亦画;勾、挑、点、转、折亦要以画法作书。横画落笔用尖锋,向左上方作一斜直点,下顿而向右,笔画渐细,至末轻提随势一按,回锋收笔。竖画也是尖锋顿笔随势而下,笔画渐细,至末向左轻提,轻轻一按,回锋收笔。撇法如写兰叶,落笔由轻而重,至下半截则由重而轻,渐提笔锋,轻快地撇出。要模仿其实是很难的。这副字虽是极力模仿,但也只是形似而神不似,仿写之人内心中没有像宋徽宗那样对书法的狂热喜好,所以他字中的神韵与宋徽宗所写的差远了。”
郭登听罢高兴的连连叫好,他这副字画确是别人仿写的,可能辨出来的人之中杨影枫是第一个。又道:“公子再看这副画如何?”
杨影枫静静地看了一会儿,道:“沈周那小子画的,那小子我见过他,当初我给他三千两黄金让他给我画一副画,他硬是不画。那小子却是奇才,效董巨但又要强于董巨,师于王蒙却又胜于王蒙。这幅《溪山秋色图》用笔苍劲而洗练,布局疏朗而层次分明;虽写秋色但不见萧杀,给人一种恬淡萧远的感觉。什么时候我得再去找沈周那小子去,他有闲心做这种画,就没心情给我画一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