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
芹年的病情在他进入医院的第三天,突然再次恶化,被推入急救室。
我和苏沐站在冰冷的走廊里,感觉空气从对面吹来,一阵接着一阵,侵袭我们。苏沐在我面前突然的哭泣,那是一种撕心裂肺的痛。我终于懂得,苏沐是真的喜欢芹年。
我走过去,轻轻地握着苏沐的手,发现她的手心一片冰凉。她说,单程,芹年会不会出事阿。说这话的时候,他的声音在微微的颤抖。而我的内心何尝不是如此,芹年,你真的不能离开我们,你知道吗。你一定要醒来,不然我无法原谅我自己。只要你醒来,我什么都答应你,芹年。
那晚,芹年在做完酒吧工作后,出来,被歹徒活活的刺了一刀,而他却一直不曾大叫,只是安静的坐在地上,然后给我打来电话。他说,苏沐,我依旧喜欢单程,欠你的太多,无法回报。然后我就听到她倒在地上的声响。等我赶过去的时候,他已经流了一地血,染红了整个酒吧前面的道路。
苏沐一边哭,一边轻轻地对我说。我在想,是不是我害了他,要是那时候我没有认识他,他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了。说完蹲在地上放声的哭泣。
我紧紧地抱住她,苏沐,芹年一定不会有事的,你要相信我,你要相信我。可是我心里却如她一般,担心芹年,泪水不知觉滚落。在这样的时刻,两个人之间完全没有了防备,只是心中有共同的期待,所以能够体会各自的灵魂。
我突然得很想念冬生,想念他在我身边的日日夜夜。我不曾想到,如今的芹年竟然和当年的冬生一样。我亦不知这是否是历史的重演,我不愿见到,亦不想。
昏昏的从医院走出来,街上人来人往,亦和我没有任何的关系。我有些害怕面对芹年。给黑泽打去电话,竟然还没说话就开始哭泣。一种痛传遍全身,无法呼吸。芹年,芹年……
黑泽在电话那头轻轻的唤我,单程,单程,你出什么事了。言语里全是关心和不安。而我只是哭泣,一直不曾说话,直到最后,安静的挂下电话。面对人群,独自一人。但是却泪流满面。
冬生,你当年的离去为什么如此狠心,难道是故意折磨我。抬头,看见满天的雨水落下来,透明干净,却觉得如此的安静。
云南回来后不到半年,冬生的病情突然的恶化,由于化疗,头发全部脱落。这是一种怎样的痛苦,亦只有他知道。而我依旧做不了任何事情,看着自己的亲人,被病痛折磨,却无能为力。
我说,冬生,等你好了以后,我们就去西藏,一定,你知道吗?冬生。
他笑笑的拍我的头,恩,一定。语言坚定,不给人一丝害怕的理由。这样的冬生,和去北京那年的时候一样,总能给人一种温暖的感觉,且安心,没有犹豫。
一个人坐在街道边,看着陌生的人群,脚步凌乱,各色的面孔,霓虹灯,钢铁,高架桥,小车……这就是呆了好几年的上海,可我始终觉得它和我无关。因为太过于盛大繁华,反而使得人失去一种依靠的所在。
走过一条小道,有繁茂的法国梧桐。那是我和芹年大学的时候时常去的地方。两个人,穿着自己喜欢的衣服,而他总喜欢拉着我的手,手心很凉,却很舒服。
会说说话,或者什么都不说。两个人来回的走,就觉得开心,没有任何的理由。路边窗台上的花树盛开,有茉莉花的香味。
黑泽又打来好几次电话,而我一直没有回音。因为不想让他担心,亦不知该和他说些什么。
终于再次的知道,对于一些事情,我们终究是无能为力。只能远远的看着他,沉入黑暗大海,永不出现。就好像小时候做的梦境一样,远远的看见自己喜欢的人,却无法出声,亦无法追上他。醒来的时候,全身都是汗水。
冬生从一生下来就有白血病,医生说他活不过25岁,而他确实在22岁的时候就去世
那时江南的雨水很丰富,到处有油菜花,竹林,大片大片的,风吹过,花和树叶纷纷的坠落,一种颓废的美。
可是冬生却说,单程,我知道我即将离你而去,请你记得,无论身在何时,都要努力开心的生活。落下泪,说不出任何的言语,只能轻声地叫唤,冬生冬生……
而他却已经永远的长眠,离我而去。连最后的心愿都没有完成,变成遗憾,伴随我一生,冬生,你知道吗?你是何其的残酷,使得我永远无法超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