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
蒙鲁姆尤死盯着窗外,很久的说不出话来.
我也陪着他沉默.
那次我逃脱了,终于他又开始回忆,声音平淡的和水一样.而且我知道死去的那个不是我父亲,因为,他的年龄比我大不了多少.
但我也仅仅逃过了那个晚上,天刚亮,族长带人冲进了我家,把我抓了出去,罪名是破坏我母亲炼蛊,杀死了幼虫,要交与蛙神处置。
绑我的时候,我挣扎,叫喊,想说出真相,但我发现我再也说不出话来,,原来,昨夜,那个女人虽然没杀我,却给我下了哑蛊。在族长面前诬告我的人,自然也是她。
三天后,我被押在山寨的神洞前,听着族长宣布我的罪行,我虽然不能说话,但眼睛依然狠狠的瞪着那个女人,她面无表情的站在那里,好象被审判的是别人的孩子,我恨,我好恨,如果手能挣开绳子,我会毫不犹豫的掐死她,我真的好恨啊,妈妈,妈妈,你真的是我的妈妈吗?”
蒙鲁姆尤突然惨叫起来,周围廖廖的几个旅客纷纷朝我们看来,我吓了一跳,连忙站起来和大家打招呼,“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朋友做噩梦了。”
蒙鲁姆尤冷静了一下,低低的对我说:“是的,她是我的母亲,因为,简单的证明就是,这时候,我父亲来了。”我注意到他的声音充满了光荣与自豪,以前的阴郁一扫而光。
“族人正要把我推下山洞的时候,人群里忽然发生了一阵骚动,两个穿着汉服的陌生男人分开人群走了上来。其中那个瘦高的男人一直走到我身边,推开押住我的人大声呼喊:谁也不准动我儿子。
(十)
我发现那个瘦高个-------就是我爸爸,大声呼喊的时候,族中所有中年男人的眼睛,那做了多年奴隶而麻木的眼睛,都开始闪烁泪花,如果说泪花中还有别的什么东西,那就是希望,一种多年熄灭的希望的火苗又被点燃的欣慰。
“蒙鲁,蒙鲁”不知道是谁振肩大喊了起来,很快,就象一支支火把在男人中不停的点燃,传递,所有的男人都在振肩大叫,“蒙鲁,蒙鲁。”那个叫蒙鲁的男人,我没见过面的爸爸,紧紧的抱住我,对女人们大声吼道:“蒙鲁。姆尤,我的儿子,谁想伤害他的性命,将受到我以生命化成的血蛊诅咒,我的生魂,将得不到蛙大神的宽恕,而留在世间,终日与仇人纠缠不息,让其求生不能,求死不得,让其生子代代为奴,生女代代为娼,让其日日衰老而不得解脱,看着自己的身体腐烂生蛆而永远清醒。”
所有的女人都退了一步,即使是大声咒骂的族长,也不敢靠近我和我父亲。族长大叫:蒙鲁,你这个投奔外族的叛徒,居然还有脸回来,愿蛙神的愤怒降临你和你的贱种,愿你们变做虫豸填饱大神的神腹。。。
骂归骂,她就是不敢接近我们一步,父亲已经解开了我身上的绳子,却没有立即离开,而是望向了和他一起来的那个陌生人,那人不说话,站在大树的阴影下,我父亲也就没有行动。
我突然明白了,所有的女人,即使是大叫大喊的族长,她们畏惧的不是我父亲,而是和我父亲一起来的这个人。她们与其说对他视而不见,不如说是根本不敢朝他在的方向看,我看到她们的身体都在微微发抖,象看到了蛇的蛙一样发抖。
但那个男人真的没什么可怕的,我看得很清楚。长相太普通了,属于根本让你记不住的路边擦肩而过的那种人。就是放在我们这个小山寨,也没什么特别的。很象有时候来我们这做交换生意的汉人的小商贩。脸上带着一种说不出来的笑容,就象想要和你商量拿走你什么珍贵东西,又明知道你不肯,却还非要和你要的那种感觉。
那个男人见我朝他望,好象朝我笑了一下,伸出舌头舔了一下鼻尖,站在树阴下还是没有动。
但一个女人动了,我称为母亲的那个人,走上前,和我父亲一起紧紧的搂住了我。
这时候,我原谅了一切她对我所做的,忘记了一切她的丑恶秘密,我觉得我这时候是世界上最幸福的孩子,我只想叫一声:爸爸,妈妈。
下一刻,那个女人猛的把我和父亲推入了山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