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多大肚子,能吃几口饭,身上有几把刷子樊稠自己对自己是心知肚明的。
虽然有着‘将在外军令有所不受’的说辞,但是他知道就凭着他麾下的两万五千名西凉骑兵撑死也就是能骚扰韩馥一番,但是若想摧垮韩馥在冀州的统治,那无疑是痴人说梦。
这次战局之所以可以如此顺利,多半还是因为自己的偷袭完全出乎了敌人的意料,才能不费吹灰之力便把王匡和袁绍打的满地找牙。
古人云,胜败乃兵家常事。
这次自己可以把王匡和袁绍打的屁滚尿流可不证明下次自己依然可以,甚至知耻而后勇的王匡和袁绍努努力反过来打的自己落花流水那也并不是没有可能的事情,当一个常胜将军?樊稠还是颇为自知自己并没有这个道行。
此时,樊稠所吩咐下属收集的火油已经收集完毕了。樊稠没有犹豫,立刻命令士兵把火油倾倒进河中,待在水波的流动下漂浮了一会儿后,樊稠下令士兵用火把点燃这些飘荡在水面的火油。
水火虽不容,但是因为油的密度要小于水,所以可以轻而易举的漂浮在水的表面上。火油遇到火便燃烧。在高温和明火的帮助下,很快,停靠在河阳津码头中的船只便纷纷被点燃了。这个时代的船只虽然做工的工艺已经很精湛了,大如楼船、艨艟那样的巨无霸已经纷纷问世,但是因为木头本身材质遇火既然的特性,所以对于任何一方势力来说,船只的防火问题都是都是难以攻克的技术难关。
整个河阳津的码头驻停的都是没有任何防火措施处理的船只,很快便在漂浮在水面上火油的帮助下开始燃烧了。再加上此时的天空中还有小风吹着,风吹着火火赶着风,烧的那叫一个不亦乐乎。
眼前这些付之一炬的各型船只都是王匡和袁绍在财大气粗韩馥的资助下,汇集了冀州大量的能工巧匠,耗费了几个月的工时才好不容易打造出来的。抛开人工和材质的花销不说,就仅仅所耗的时间累加起来那都是一个天文数字。
眼前的关东联军已经被打的不成建制,根本形不成任何有效的对抗和威胁。按说如果樊稠愿意的话,他大可以把眼前的这些船只缴获的船只统统收集起来,然后带回洛阳和长安去。要知道水军一直是董卓的短板,一旦这些船只可以被董卓军所用,那么注定会在短期的时间内极大的提高西凉军的漕运能力,这会令本来机动能力就冠绝天下的西凉军更是如虎添翼。
所以在河阳津的码头点燃这一把火,樊稠心里也在默默地滴血。
樊稠不是不想把这些船只留作己用,也不是为了歼灭对方的有生力量就一定要把所有的联军士兵都斩尽杀绝。
因为此时此刻‘大鱼’已经成功逃脱了,即便是再斩尽杀绝也不可能把敌人尽数歼灭。与其说樊稠一定要斩尽杀绝倒不如说是出于对自我认知的明确,知道恐怕即便是把这些船只都保留下来,就靠着麾下这群上到水面就不分东西南北的货色,说不定根本就不用敌人的袭击,一阵风浪过来,自己就让自己葬身黄河祭天了。
河阳津联军的各型船只上还残存着大量的好不容易才逃了出来的士兵。他们靠着船舷的护卫成功的躲避掉了之前西凉军所射出来的那几轮箭雨的袭击,但是当熊熊的烈火把整个码头的河面全部覆盖的时候,之前还是逃脱升天的士兵们最坚实依仗的船只便成了他们最大的梦魇。在船只烧着了以后,愈演愈烈的火苗逐渐的蹿到了船上士兵的身上,烧灼所带来的剧烈的疼痛,空气中充斥着的炙热,连绵不绝的惨叫..这就是如今河阳津的全部了。
不断的有受不了烧灼的士兵跳入河水中期望可以靠水来扑灭身上的火焰,当然也有意志薄弱的士兵直接抽刀自尽。
整个河阳津都在燃烧,冲天的火焰可以有数丈之高。
能成功从码头中逃出来的人屈指可数,带上之前就在安全区域的士兵满打满算也就不过三四百人。
看着昨天还是自己骄傲的河阳津,今天就变成了心头难以磨灭的耻辱后,袁绍整个人都不太好了。
王匡呢,更直接。平日里架子端得很足,从来都是不苟言笑的他此时竟哭的像个孩子一般。
“穆顺,你死得惨啊。你平日忠心耿耿,今日又为我而死,我王公节对不住你啊!”
看着痛哭流涕的王匡,同为部将的杨丑心里很有感触。
杨丑知道和自己平日里都是同僚的穆顺很受王匡的赏识,但是今天他算是见识到了这种赏识和情感究竟是有多深厚,杨丑心中不禁在想如果自己可以为自家主公失了性命,自家主公若可以如现在对待穆顺这般对待自己,那真是即便是死的再凄惨那也真是死得其所。
不由得,杨丑对已经故去的穆顺心中隐隐的都有一丝嫉妒了。
但情绪失态的王匡他自己心里清楚,自己这番动情的哭泣中,虽有一部分包含了穆顺的缘由,但是却绝不是全部。
王匡既是在哭穆顺,也是再哭士卒,还是在哭自己。
忠心耿耿的将领离自己而去,多年来积攒下来引以为豪的泰山兵灰飞烟灭,就连驱逐董卓还于旧都的人生目标也都变的虚无缥缈了起来。
河阳津,王匡的伤心处。
“唉!公节兄,此战大事去矣,你还是先与本初乘船撤离,然后再从长计议吧。”看着王匡的情绪稍稍平复后,一旁的袁绍赶紧快慰他道。
“从长计议?”王匡从自己的嗓子眼里发出一声自嘲的笑,然后说道:“天下虽大,我们又哪里有地方可以从长计议呢?”
“我们可以去投奔冀州牧韩馥,韩馥本来就曾是我父亲的下属,和我袁家私交极好。此番我们进驻河阳津他也为我们提供了许多帮助。我们可以屯兵更加靠后更加安全一些的白马津,只要州牧韩大人继续对我们提供支持,我相信只要公节与本初同心协力,不出数月便又可练出一支精军。”袁绍看着王匡娓娓道来。
看着王匡依旧一副没有太多底气的样子,袁绍便继续说道:“我在渤海时,麾下有两员战将颜良、文丑,皆有万夫不当之勇。因为渤海治安不稳,黄巾迭起,再加上起兵时走的匆忙,我就没有把他们带上,等我们再起兵时,这二将中只要有一人在,哪里还能有樊稠、张济之辈耀武扬威的地方?等我们到了白马,我便差人命令着二人带着本部人马前来增援。”
“可是..”
看着王匡竟依旧犹豫,袁绍继续趁热打铁说:“公节兄,可否兴复汉室的重任现如今就落在你我的肩头,你可不能因为一次战斗的失利就彻底丢掉了信心啊。本初愚钝,才疏学浅,还需要公节兄的鼎力相助啊!”
“好吧,那就就依本初之言。”
袁绍把话都说到这份上了,王匡哪里还有拒绝的空间?二人收拢了一下残兵,便驾驶着船,顺流而下朝着河阳津东边的白马津驶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