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琅也不知时间过了好久。
是一会,是一天,亦或是三天,简琅不知道。
但可以感受到的是自己身体,如被五马撕裂过,全身上下没一处不疼痛。简琅醒来睁开眼睛,见自己平躺在地上,也不知身在何处。本想挣扎站起身,看看这是哪里,但身体早已饱受惊恐,劳乏太甚,周身骨节作痛,身子如瘫了一般,再也挪动不得半分。
又收缩回左手,摸摸腰中的竹剑还在,心下稍安,闭着眼睛,忍着疼痛,又呼呼睡了过去。
等再次醒来,身体恢复了一些力气,也没怎么痛了。双手撑在地上坐了起来,四顾茫然。抬头看看天空,只见天空如青冥覆盖,更像一口透明的碗倒扣着,还隐隐有水声流动。周围的潭水如水晶墙隔开一般,水晶墙外面水云如盖,旋转不已。
再看下面,才发现自己刚才躺在井底里。存身之处,并没有水。简琅摸摸头,想到自己不是掉进万丈玄冰深渊了吗?怎么会掉在井底,而且这井底里没有水。
简琅百思不解,四处找找起来。这井底也不知是哪里发出来的微弱亮光,左右三丈内看得清楚。还真是井底,这里礁石丛生,还有一些认不得的水草,只是没有水而已。沿着一个方向找了一会,就回到原地。心里作个测算,这个深井有二三十丈大小,更没洞窟这些,也没有路。
简琅又饿又渴,扯过一把眼熟的水草,放在嘴里咀嚼起来。这水草汁液有点苦涩难以下咽。现在管不到这么多了,只要能解渴,再难吃也得吃。以前自己吃的喝的,还不如这水草呢。简琅咀嚼了七八根水草,肚子终没饥饿感,又靠在一块礁石上,坐了下来思索出路。
想了半天没想出主意,就来了困意,于是就打起坐来,运起《祝融心诀》,没想到丹田处那股火热的内息,居然不听自己使唤,如派出去的大将军,公然违抗上命,君令不受,擅自行动。
这股内息沿着丹田往下走,自会**进入长强穴,登时自腰俞、阳关、命门、悬枢穴,一路沿着脊椎上升,过脊中、中枢、筋缩、至阳、灵台、神道、身柱、陶道、大椎、痖门、风府、脑户、强间、后顶,而至顶门的百会穴。
然后这道内息沿着百会穴而降,游走到印堂穴时,只觉颜面上额头处的印堂穴,一阵清凉,将火热的内息转化成一股清凉之气,并从额头、鼻梁、口唇下来,通到了唇下的承浆穴。
这承浆穴已属任脉,这一来内息自督返任。而任脉诸穴都在人体正面,这股清凉的内息一路下行,自廉泉、天突而至璇玑、华盖、紫宫、玉堂、膻中、中庭、鸠尾、巨阙,经上、中、下三脘,而至水分、神厥、气海、石门、关元、中极、曲骨诸穴,又回到了会**。
这是怎么回事?自己何时有了这样的内息运功路径?但如此一个周天行将下来,郁闷困顿之意全消,说不出的畅快受用。那就不管它,继续修炼,看看能练出什么妖蛾子出来。
这内息第一次通行时甚是艰难,任督两脉既通,道路熟了,第二次、第三次时自然而然的飞快运转,顷刻之间,连走了一十八次。
简琅修炼衡山道法将近三年,不管是《祝融心诀》还是《南岳剑诀》练之已久,下过苦功,此刻一旦豁然而通,内息运行一周天,劲力便增加一分。只觉四肢百骸,每一处都有精神力气勃然而兴,沛然而至,甚至头发根上似乎均有劲力充盈。
简琅似逃出生天一样,感觉身体说不出来的欢快。
过了很久简琅才散功站了起来,摊出双手看着。觉得自己体内的这股气息来得莫名其妙,很明显感觉自己身体,在掉玄冰深渊里发生了变故,才促进了无常变化,但不知变化在哪里,反正就是精神充沛,感觉不错。
难道这是修练《祝融心诀》后,修练到一定程度,又借上面万丈深渊,在生死存亡关键时刻,突破了第一重境界?
而且这套功法似乎比先前修炼的《祝融心诀》更管用,更有用,应该是自己突破了第一重桎梏,达到第二重境界才有此变化,那就不妨借这个地方,好好练练这心诀,看看有什么奇妙之处?
想到这简琅又坐下来打坐运功,修炼这套新功法,配合这三年所学所思,慢慢融合起来,没一会心神沉浸里面,不知日月光阴。
简琅第三次醒来,明显感觉身体状况不一样,就是说不出为什么。再抬头看看这个井底,想不明白自己都要让这万丈深渊吞噬淹死,怎么会掉到这井底呢?最怪的是这井底,居然没有水,头顶上的深渊被一道无形的晶门给顶住,不让上面的水流下来,从而形成这个洞天般的深井,呵呵,也不知自己是怎么掉下来的。
是了,这不是涤尘洞嘛,这里的一切都是幻像,都是虚妄。三界无安,犹如火宅,众苦充满,甚可怖畏,常有生老病死忧患,如是等火,炽然不息。犹大宅被火所烧,而不能安居。当自己掉入这深渊里时,不正是这样吗?有苦有怖、有生有死,是用来考验自己道行的。
看来这里的一切都是假像,但怎么都是真的,自己经历的一切都是真的,身上的外伤,还有划破的衣服,都明确告诉简琅,这一切都是真的。
这究竟是真的还是假的,简琅糊涂了,但灵台还有一点清明,必须闯出这深渊,不然得困死在这里。
反正不管你通不通得过,就算你困在这里一辈子,也没人来救自己出去。干嘛不闯闯,看看这玄关究竟是什么玩意。
找了半天,简琅没找到出路,看来还得想法跳进上面的深渊,再想法浮出水面,才能离开这里。正在这时,似乎地下摇晃一下,简琅起初也不在意,还在想怎么逃出这里。没过好久,地底再晃了一下,简琅感觉情况不对,伏下身来,贴耳听着地底动静。这时地面一震,又从地底深处传来轰隆声音。
简琅抬起头来,嘴里说到:“这什么情况,这地底怎么会震动,还有打雷声?”
这时地面又一阵摇晃,连上面的深渊也跟着晃荡,那万丈玄冰之水也动荡起来。简琅身体也跟着晃荡摇摆着,这时地底的不明响声又近了。
难道是地震?简琅想到这个词后,脸色巨变,冷汗涔涔,要是地震的话,很可把上面的深渊给震塌下来,那后果太可怕了。
此地不宜久留,要速作打算,离开此地才是。但地底下的轰隆声越近了,井底四周都在颤抖着,地表更震出裂缝出来。这裂缝突然冒出一尺多高的火光,一片风火声势越来越猛,宛如要山崩海啸一般,礁石又在纷纷崩坍,全潭一齐摇撼。上面的深渊受到气机的影响,也波涛起伏不定,仿佛就要地震陆沉光景。
简琅看着离地四五丈高的深渊,不由大急,自己可跳不到这么高,怎么办怎么办,还得跳上去钻进深渊里,才能逃得出去,不然得与井底一起沉没消失。简琅猴急无策,又让井底的震动起伏、风声熊火,搞得神情恍惚。
这时听得地底下面巨响传来,天崩地裂的巨大爆炸声起。简琅借着火光,朝前面十丈远处一看,地底裂开一道大口子,有三尺宽,一道烈火已被引发,一股浓烟激射出来,晃眼由黑转红,化为烈焰焚烧起来。周边的礁石让烈火一烧,迅速变得通红开始融化,而那些水草迅速烤干燃烧起来,很快化成灰烬。
惊雷喧腾中,风声火势越盛,同时这道裂口迅速四张,朝简琅处扑了过来,远远就感到一股热浪烧了过来,头上的头发,脸上的眉毛也似要燃烧一样,烧得简琅面色发红,大汗直淌。
再不逃自己就要葬身这井底火山了。简琅再也不顾不得他想,双脚一垫,就向头上的深渊猛然撞去。
没想到这一跳跳得很高,一头乓的一声,撞在上面深渊那道无形的水晶罩面上。这深渊之水就是让这道晶罩给挡住,才没能让上面的万倾之水倾泄下来。简琅被这道晶罩给撞得头眩目眩,金星直闪,嘭的一下摔了下来。
简琅顾不得头晕脑胀,爬出来就继续朝上顶去。
因为这东摇西荡,上下回旋着数十百团烈火,风势又大,火借风势,漫天遍野的烧了过来。这烈火又与常火不同,其红如血,火力又大又猛,耳听轰轰怒鸣,火穴随即加大,井底顿时成为沸浆,把一切都卷入进去,化成浓浓黑烟,充斥着这小小的井底。
这次简琅更用力,不拼都不行,又是乓的一声,简琅只觉头部遭到重击,震得气血翻涌,一阵阵恶心欲吐。这次使了全力,终于用自己的头,把上面的深渊晶罩给撞开一个洞,颈部以上就卡在上面,头脸浸泡在凛冽刺骨的深渊里。
而颈部、胸口以下却悬挂在晶罩下面,受着潭底的万丈烈焰焚烧。简琅睁开眼睛,看着潭水倒影,看到下面的地潭火口越来越大,火势越旺,沸浆熔汁宛如瀑布飞泉,四下喷射,映着火光,发出亮晶晶的异彩,壮丽无传。
声势如此强烈猛恶,生死一线,来不得半点含糊。简琅悬挂在半空,上不上去,下下不来。头脸在冰天雪窖的万丈深渊里泡着,朐口下面是焮天铄地的熊熊烈火。
这水火无情,寒热交替,简琅也不由耳呜目眩,心神惊悸,也甚胆寒。再这样下去,不是被井底的烈火给焚煅,就得让上面的深渊给活活冻死。不由大叫命苦,吾命休矣!
猛听脚下井底,如九天惊雷爆炸在耳边,震得简琅差点晕厥过去。同时猛觉脚底冲荡之力其大无比,往上冲来。倒卷朝上的旋飙恶飓卷起,迎头打来,简琅心里大叫天助我也!休想稍微迟延,使出吃奶的劲头,运起刚刚领悟的祝融心诀第二重,闭着呼吸七窍,借着这股上升之力拼命往上冲挤。
幸好这股冲力太大,简琅又拼命起来,终于震破深渊的晶罩,全身钻进冷浸入骨的玄渊,也不敢张嘴,紧闭呼吸,双手双脚用力,向上划去。
正在这时脚底又传来一阵巨沛神力,借着简琅刚才突破的洞口,挤进深渊,把正在上浮的简琅往上一冲一送,立身不稳,随着气浪和涌流翻滚起来,在深渊中打起跟头,自持不住,早就分不清东西南北、上下左右。
这深渊受井底地震火灾的影响,跟着颤抖起来。潭水如沸水一样,吐出气泡翻腾。简琅如一片树叶在大海里沉浮。又仿佛一叶孤舟飘行于茫茫大海,突遇飓风,一时惊波万丈,齐幻异彩,骇浪千重,尽闪霞辉,海天无涯,景更雄奇。简琅浮沉起伏于万丈洪涛之中,眼看就被海中恶浪卷去光景。
刚好这时地底异声大作,宛如百万天鼓惊霆发自地中,全潭一齐摇撼。一时雾暗云愁,骇浪如山,再受烈火浓烟热力鼓荡,越发惊涛群飞,如茫茫大海,海啸大作,万倾洪涛,浩浩荡荡,滚滚向四面八面冲去,足以毁灭天地。
生死关头,简琅哪还能多想,运起祝融心诀,不顾一切的只往上游,借着浮力和井底的冲击力量,终于浮出水面,这才打开七窍,呼吸了几口新鲜空气后,慌忙纵身一跃,跳上岸边爬了起来,慌不择路,狂奔出去。
等跑了三里多远,后面又传来巨响,地板震荡,简琅站立不稳,滚到一个低洼处,再回头一看,吓得魂飞魄散。要是稍晚半刻,自己早就灰飞烟灭。只见刚才的万丈深渊处,一股冲天的火光喷出,这股大火同时把万年不化般的寒潭煮成沸汽,一团气雾夹着红光、黑烟、灰烬、熔岩,向四面八方冲杀过来。
此时不跑,焉有命在?简琅也顾不得欣赏这雄伟无比的奇观,拔腿就跑,除非你不要命。简琅也不记得自己摔了多少跟斗,也不记得自己跑了多远,当身后再没有惨烈的动静和烟尘后,看到前面一片石林就钻了进去。
休息一会,才把慌乱的心情稍稍平息。简琅站了起来,右手持剑,趁着黑夜慢慢向前摸去。
嘭的一声,简琅的额头撞在一块突出的石块上,这一撞撞得简琅金星直闪,如万千苍蝇在眼前飞舞,嗡嗡乱叫,嘲笑着蠢笨的简琅。
简琅捂着额头,蹲了下来不停的揉着,眼里的泪珠也流了下来。这叫什么事,这黑漆漆的究竟是哪里?简琅哭哑着喊到:“柴贵,你在哪里?柴贵,你在哪里?”连续喊了十来声没人回应,除了自己的鬼叫和回声外,再无其它声息。
怎么办怎么办?刚脱离万丈深渊,又陷进这无边无际的黑暗中。前无路,退无道,左冲不出,右突不进,生生的困在这死绝之地,毫无办法。
难怪有人说,涤尘洞如暗无天日的地狱一般。在这危机四伏的黑暗里,逃窜三五个月也走不出来。必须凭着定力灵慧,才可从容脱身。那定力不坚的人走了进去,稍微疏忽,那苦难也够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