地点，依然在台上。
人物，还是吴城和那个普通少年，普通少年叫莫谈，这个名字可以说适合他，也可以说不适合他。
两人已经站了有半刻，但没有人首先出手。
这种不首先出手的行为不出于惺惺相惜，也不出于各有忌惮，他们只是在沉思，在不断地用自己的头脑判断，虽然吴城想试试，虽然莫谈完全有信心，但他们依然在思考在对立，仅此而已。
吴城开口，说道：“现在天上的太阳已经偏西，说明时间已经不早了，如果早些结束，我会赶得上吃一顿晚一些的午饭。”
莫谈摇了摇头，道：“午饭吃什么并不关键，关键在于赶不赶得上时间。”
吴城挑了挑眉头，继续说道：“我和你的看法不一样，我觉得时间不是问题，午饭吃什么才是关键的问题。”
莫谈眯了眯眼，道：“也对。”
台下的人都有些莫名其妙，这最巅峰的对决，他们却没有第一时间展开各自最强劲的气势和手段，而是闲聊了起来，而且是对这种午饭的无关紧要的问题闲聊了起来，虽说莫谈的境界已经展露，但两人还是没有实质性的接触。
一旁的李先虚却是若有所思，微笑道：“两人相似，但终归是不一样的。”
知府大人也应声道：“的确是不一样，但这样不一样的战斗，才显得十分有意思，我爱看这样的战斗，虽然家里的婆娘在等着我回去，府里也有事情要等着我去做，不过我对这儿的兴趣却是浓厚得让我舍不得走了。”
李先虚笑道：“知府大人这样说，我道德院真是受宠若惊。”
知府大人将身边的茶盏端起，稍稍喝了一口，说道：“当得起。”
的确，此时日色已经慢慢不如先前那般热烈了。
台下的少年们的兴趣也不如先前那般热烈了。
这样的对视闲聊无趣，而且没有意义。
终于，台上的莫谈说道：“差不多了，看来应该是赶得上了，只是不知道你有没有胃口去吃一顿午饭。”
吴城说道：“会有的。”
然后莫谈就动了。
他一步走出，是很普通的一步，普通到和他平日里任何一个动作一样，没有任何光彩，没有任何华丽，闲庭信步。
但他的手已经来到了吴城的眼前。
吴城稍稍侧身，手臂轻轻震动，两人的出手互相碰撞。
吴城倒退三步。
莫谈倒退一步。
高下立判。
吴城淡淡笑了笑，说道：“看来境界有差，对于战斗真的很有影响，依靠技巧我是赢不下来的，而且会被打得很惨。”
莫谈点了点头，没有说话，表示默认。
他这样普通的少年，在任何地方都发不出一点儿光芒，但只有在这样真正能让他产生兴趣的战斗中，才会发出耀眼的光，这种光不来源于境界，而来自他炯炯有神的双眼，和被提到了巅峰的气势。
没有留力，虽是试探性地出手，但依然是全力。
莫谈再出手。
同样的踏前一步，同样的攻击位置，但这一击却不再一样，他在这一击里灌注了全部的真气，无坚不摧，看似轻飘飘的攻势，却惹得风在抖动，衣袂和发丝都在飘舞，他和先前的凶悍少年不同，凶悍少年的攻击方式是刚烈到大开大合势如破竹的猛攻，但他的方式却是在柔和中有着同样的威力，甚至更高，因为他的境界不是玄机，而是照虚。
吴城这次没有避，因为避不过。
他直接将力量灌注到手中，双手握拳，青筋暴起，然后砸向莫谈的胸腹之间，那块会让人直接失去战斗能力的地方。
两人的出手都是极快，这一击比的是速度。
莫谈的手依然先到，所以吴城只能收手，换拳为掌，挡开了这一击，倒退五步，面色苍白了一分。
吴城吐了口气，摇头道：“比速度，依然没法子打败你，力量和速度都不能取胜，我都有些不知道下一步应该怎么走了。”
“那么你打算怎么走呢？”
吴城耸了耸肩，道：“我试试吧。”
他的眼中流转而出一道勾玉。
然后他的腿突然抬起，化了一阵风，以根本看不清的速度甩向莫谈的身躯。
但没有响起任何声音，莫谈在木叶旋风的力量展现出来之前，就已经退到了几步之外，他退后，也没有发起下一步的进攻，而是沉默起来，开始思考。
他先前思考的是方法。
而现在思考的是方式。
方法和方式，一字之差，却是截然不同的两个词，方法他已经用过，现在需要的不再是方法，而是破敌制胜的方式。
因为在境界上，吴城是战胜不了他的，但吴城总有一些诡异的能力，所以他需要找到可以直接打败吴城的方式，从出手到收手之间的整一个过程，这个过程是短暂的，但却在此时显得如此漫长。
吴城却不想给他这个思考的时间了，他知道莫谈的想法，也知道自己的实力，他需要在不断地进攻中找到越境战的方法，他只能找方法，而不能找方式，他本来就没有方式可以找，他已经尝试过，没有作用。
吴城木叶旋风落空，于是他以狮子连弹攻去。
但，依然落空。
照虚境的力量和玄机境并不一样，玄机境乃是依靠真气达到机能更高，更加迅捷，强力，有着质的飞跃的效果，但修行者达到照虚境，就能化气为意，化意为法，运用功法，招式和天地气息使出常人根本无法使出的东西，例如飘渺得看不见的敏捷，例如轻指破坚石的力量，例如平地风雷，例如催意成气，气化为风雷水火，引发一些法门。
这是玄机境无法做到的。
所有先前吴城以玄机境的实力在手上结成一道雷光，才会让全场震撼无比。
狮子连弹落空，因为莫谈再度后退到了十余步之外，比起狮子连弹还要快上许多，但其实并没有千鸟快，可吴城的千鸟此时还不能使用，他的真气还在恢复之中，而且千鸟对付照虚境的修行者，也需要一些前招的观察，否则一样徒劳无功。
吴城叹了口气，说道：“我好像真的没有什么办法了。”
莫谈眉眼平静，道：“若是你真的急着去赶着吃上午饭，那么你就可以认输了，再拖下去依然没有意义，就算你那带着鸟鸣的雷光能再度出现，可我在没有上台前就已经找到了应对的方法，所以没有用。”
他话音刚刚落下，吴城的下一拳就已经到了。
莫谈稍抬手，以手臂挡住，仿佛这蕴满了力量的一拳只是垂垂老矣的普通老者所打出的无力之拳。
台下许多人都开始摇头了。
没有什么人会觉得吴城会赢，他虽然很强大，但越境战并不是那么容易就能够完成的，否则百年之中也不会仅仅只有那么沧海一粟般，只有几次成功的越境战。
境界不代表能力的一切，但也代表了绝大部分。
吴城却还是没有认输，反而神色变得更加冷静沉着了。
莫谈身若虚影，已经又到了吴城的面前，这一击是一定会将他击得败倒在地的，没有任何悬念可言。
吴城穷尽技巧，用遍手段，都仿佛没有出过手一样，那么真的就如莫谈所说的一样，这样的战斗越脱下去越没有意义。
可其实还没有结束。
忽然，吴城站定，随即，有热气蔓延开来，底下野草被这股浓浓的热气烧的冒出了白烟，都在一瞬间枯萎了下去。
春花新草，不该如此。
那热气从何处来？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