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开家的四个人,到达了三岔道口后,谢公子对大郎和谢三伯说:“这两条路我们都走过了。上次就是走的这条路,去县城里买回来的粮食。这次我们走这条路,看能不能有什么收获。”
大家自然无异意。他们原本就是要了解周边的环境。因为现在大家都不知道,究竟往哪个方向才是上京的路。这次他们没打算再大量买粮食了,毕竟粮食多了,时间放太长也会坏。但零七八碎的东西,可不少,采买单子都写了好几张呢。
这一次,选的当然是最后那条能往大山的路啦。
四个人走了一天,山路就越来越小,渐渐淹没在刚长出来的野草中了。
大山的春天,满山满坡都是绿色的,一眼望去也看不出来哪里有人烟。但是野兔子野鸟成群,一路上江大山也教大郎打猎,只不过他拿的那张弓,大郎现在这个年纪根本就拉不开。
看到大郎郁闷的样子,谢公子笑道:“别着急,你还小。要是这次出去能弄一材料,我们回头帮你做张小点的弓。”
“真的。一定要说话算数哦。”大郎兴奋的说。有了弓箭,他就能自己打猎了,就算江大山他们离开了,他们也能自己找到肉吃。
“保证说话算数,找不到可就不怪我了。不过你放心,这次找不到,我后面还是会帮你弄张小弓的。”谢公子也没想糊弄他,当然是说话算数啦。
一路上弄到的野兔子根本就吃不完,活的就全部捆起来扔在筐子里,拿去换东西也好,带回去吃也好,死了的就全部烤着吃了。
“哎,天天吃烤兔子,谢五知道了,只怕会羡慕的骂人。”江大山吃得满嘴是油的笑道。
“我们给他们多带些回去,让大家也吃个饱。”谢公子不在意的说。现在能弄得到,大家都可以放开了吃。
因为不急着买粮,几个人也没象上次那样着急的赶路,颇有兴致的东看西看。
“咦,前面发生什么事?”突然,谢三伯打断大家的谈兴。
顺着他的手指,大家发现下面一处山坡上,传来野猪的嚎叫声,也隐隐听到人声,动静因离得太远,并不大,但大家居高临下,却还是看到一群人正在围攻一群野猪,但很显然,人类不敌野猪。有几头野猪猛得向他们这边窜过来了。
“那些人怕是不行了。”眼看着倒下两个人,大家急了。
他们打着马往下跑,但往下去本来就没什么路,又是下坡的山路,再怎么赶,也走不快,大家很是花了点时间才赶到。果然,场面很狼狈,地上横七竖八的倒着些伤员,四处是血,受伤轻的人在小声哭泣着。野猪早就跑了,甚至有的根本就没跑远。
江大山气得抽出箭刷刷几箭,射倒两头成年肥野猪。受伤的野猪倒地挣扎,嚎叫声震天响,又惊得山林里一阵鸟飞小动物乱窜的,久久不能安静下来。
这些人一眼就能看出来是灾民,个个都因为缺食身形消瘦,有气无力,满脸菜色。也不知道他们是怎么跑到这荒野大山里来,还遇上了一群野猪?要是不管他们,只怕这些人都得死。
谢公子和谢三伯扶起一个正在痛苦呻吟的年轻男人,他的腿断了,身上还有几道明显的伤痕。
大郎扶起他身边的一位年轻女人,女人的手臂折了,疼得晕过去了。
好在大家都会处理外伤,没花多大精力就把两人的断手断腿给接了起来,然后绑上了树杆固定起来。江大山和谢公子习惯性的带了一些外伤药在身上,这时也派上大了用场。给他们把伤口严重的地方都上了点药,包扎起来。
只是在包扎过程中,年轻男人又疼得晕过去了。
地上剩下的人,江大山仔细查看了一下,死的一多半,伤太重的也没有救治的希望了。看着这个惨状,他心情沉重的很。
大郎解下自己的水葫芦,给那女人喂了一点水,女人才勉强开口道了声谢。因为消瘦的厉害,她的两只眼睛瞪得大大的,象个可怕的骷颅一样,眼角滑下一连串的泪水,她连哭的力气都没了。
“给她喂点吃的。”江大山提醒大郎。
大郎连忙掏出自己带的干粮,出门的时候,辛湖给他们摊了些饼子带着。一路上因为有野兔子吃,饼子还剩下不少。
见到吃食,女人眼睛亮了,死死的盯着大郎的手,直咽口水。
大郎暗叹一声,揪了一小块饼子喂到女人嘴里,女人连嚼都没嚼就吞,结果却咽得直翻白眼,大郎连忙又给她喂了一口水。
“慢点吃。这块都是你的了。”大郎轻声哄道,慢慢把饼子撕成极小的块,往她嘴里喂进去。
女人连吃了几口后,有了点力气,才转过头来看其他的人。
“他是你的家人吗?”谢公子问。
“是我当家的。”女人答,又转头看向大郎,示意让大郎也喂点东西给男人吃。
谢三伯连忙把自己的饼拿出来,拍了拍晕过去的年轻男人,那男人醒来,见到吃的,也和女人一样,死死的盯着饼子,恨不得上手抢。
谢三伯也学着大郎的样子,撕下一小块饼喂给他嘴里。
等他俩搞饱了肚子,有了点精神气,江大山才问:“你们还有其他人吗?”
女人撑起身子来看了一圈,流着泪说:“还有两个孩子,怎么没见着?”
江大山一听,立马和谢公子两人四下寻找起来,他们真怕野猪吃掉了两个孩子。结果没走多远,就在一小坑里发现了两个晕过去的半大少年。
“好象还没死。”谢公子说着,上前伸手去拉一个少年。那孩子被惊醒了,吓得大叫起来,他旁边的少年也跟着被他叫醒了。
“别怕,我们是来救你们的。”谢公子连发安慰道。
两个少年呆呆的看着他和江大山,有些害怕,又有些惊喜,过了一会儿,才站起来。但他们太虚弱了,哪里站得起来,还是靠江大山和谢公子把他们拉上来,又带着他们回到受伤的男女身边。
“表嫂,表哥。”两人见到熟人,立刻高兴起来。
“阿志,阿信,你们还好吧。”年轻女人看着他俩,担心的问。这两个少年,满身湿泥巴,脸上也有,头上也有,也看不了来哪里受伤了没有。
“没什么事,你们怎样了?”
“我的手臂断了,你们表哥的腿断了。其他的都还好。”女人回答。
“其他人呢?”两个少年惊慌的看着地上的人,问。
“都不行了。”女人哭着告诉他们。
两个少年看看这个,又看看那个,地上一地的尸体,都还是热的,哭着扑过去,摸了摸这个,又摸摸那个。又累又饿又伤心,没一会儿两个少年都晕了过去。这里躺着的都是他们的亲人,要不是他俩机智,躲进个小坑里,说不定也遭难了。
江大山叹了一口气,把两个少年拍醒,大郎把喂过女人喝水的葫芦递给两个少年,又取了一块饼出来分成两半,让他们吃喝。两人接过水和饼,也和他们的表哥表嫂一样狼吞虎咽起来,很快就把吃完了。
吃完了,两个少年才想起道谢,冲着江大山四人行礼,说:“多谢恩人们相救。”
等他们休息了一会儿,情绪稳定下来后,谢公子问:“地上的这些人,你们打算怎么办?”
两个少年与他们的表哥表嫂商量了一下,那个叫阿志的说:“只能就埋在这里了。”
“那行,我们帮你们挖坑,是全埋在一起,还是要分开?”江大山问。
“还是分开吧。这是我爹和我大哥。这是他爹和他娘,另外的是我三叔,他大伯,还有表嫂的兄弟和父母。”阿志说。他们虽然是亲人,但也各自有小家。
于是,众人在附近找了个地方,开始挖坑。那一对夫妻又开始哭泣,两个少年反倒没哭了,默默的在一边帮忙,把各自的亲人清理在一起,准备按小家埋在一起。
花了两个多时辰,他们把所有的人都安葬了,五个大坟挨在一起,耸立在旷野,默默的看着还活着的四个亲人。四人少不了又要落泪。
处理好这些事后,天色也暗了下来。江大山他们带着这四个人,找了个安全的地方,歇下来开始弄吃的。
原来,这一群人也本来有二十来人,是邻里乡亲,他们结伴逃出来的,已经在外面奔波了近两个月了。因为路上不太平,再加上也不识路,误打误撞的就跑到大山里来了。
不过,春天山里野菜不少,他们虽然吃不饱,但却还不至于很快饿死。只是,时间一长,大家看到野物总想弄些来吃,原本他们只是盯上了一头小野猪,哪里想到居然引来了一群野猪。这些人虽然青壮年居多,但个个都饿得有气无力了,哪里是野猪的对手,最终居然死伤大半,要不是江大山他们路过,只怕这四个人也活不下去了。
这对年青夫妻,男人叫胡传富,妻子就叫胡嫂子。另外两个小子,一个叫谭大志,与胡传富是表兄弟,另一个小的余之信,是胡嫂子的表弟。余之信与谭大志也是表兄弟的关系,都是十二三岁的年纪,说起来四人之间都是亲戚。关系还满亲近的。两个大人断手断脚的,两个小的,却基本完好,只受了些惊吓,身上有几处擦伤而已。
本来他们几家人一起逃出来的,一路走一路死的,后来就剩下些年青力壮的和几个半大小子了。
要是早一点遇上江大山他们,剩下的那几个也不用白白死在这里了。
但他们自己也说不清究竟是走了哪些路,怎么穿到这么个荒野大山区来的。只知道,到处没吃的,还不停有带武器的人随意劫杀,反正都乱了。他们也是东逃西窜的,就跑到这个地方来了。原也是打算找个片无人的山脚,看能不能住下来的?现在倒好,就剩下他们四人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