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的人虽然不多,但是每一个都是狠角色。水寻莲拧眉,面色阴晴不定。
“公子如果肯将玲珑坠给我,此事我们智千教就既往不咎如何?”水寻莲思索再三,脸色立刻变得妩媚娇艳起来,她盈盈的站在那儿,就像是一朵烈艳的玫瑰,连慕琴都看得为之一怔。
“你这是在要挟我?”冲虚淡淡一笑,不置可否。
“公子是前辈,与家师也有交情,想必不至于和我一个晚辈过不去吧。况且这么多人在这看着,公子如果非要带人走,就是和我们智千教结仇。寻莲只想要一块玲珑坠,这件事便当做是了解,难道不好么?”水寻莲到底忌惮冲虚,口气已经不如刚才那般强硬。
冲虚也知道自己这次出面,其实已经算得上是失了江湖道义。毕竟无端闯进别人的地盘,而且一开口就是要带人走,难免也驳了岷山老鬼的面子。沉吟再三,他手中的袍袖一甩,一块铜钱大小的玉坠飞射而去,水寻莲面色一喜,连忙伸手接过,才一入手,便感知到一股冰冷的能量在玉坠之中来回流转。
“我们走。”冲虚略略颔首,一行人也不再留恋,立刻往门外走去。水寻莲得到玲珑坠自然欣喜若狂,不过一见几人大摇大摆从自己身前离去,眼中也难免有怨恨之意。
“圣女,难道就这么让他们走了不成?”端爵觑着水寻莲恨恨的神情,立刻揣摩出了主子的笑意,愤慨说道。
“呵,来日方长,我们走着瞧。”水寻莲一字一句的说道,然而就在她转身准备回去的刹那,远远看见泉泽的身影正缓缓远去,心中竟然闪过一股莫名的悸动。她轻轻咳嗽了一声,似乎想说什么,然而终究还是抿了抿唇,握着玲珑坠拂袖而去。
现在天色已经微微发亮,一群人并肩走在沉寂的街道上,稀薄的月光在几人肩头拂过似真似幻的影,慕琴抿了抿唇,快步走到冲虚身边,几番欲言又止,最终还是说道:“是我害你失去了玲珑坠,我也知道你对世俗的金银没有兴趣,那么我唯一能给你的也只有……”
“嘘。”冲虚将食指按在自己的嘴唇上,“不过是一块玲珑坠而已,不值得你用那么珍贵的东西交换。”
慕琴看着他素白如血的长衣,蹙眉道:“如果玲珑坠不珍贵的话,水寻莲怎么会千方百计想要得到,甚至不惜放过我们几个。我从来不习惯欠别人人情……”
“这就算是人情了么……你从前不习惯,以后慢慢也就会习惯了。我虽然是个商人,可是商人也未必事事都要谋利。千金难买一笑,你不会不懂这句话吧?”
“可是……”慕琴的肩头一震。
“不要说这些了,一块玲珑坠对我来说真的不值什么。现在也不早了,你们先回修乐客栈休息再说。如果不是被那个年轻人惊动了,我现在恐怕都已经歇下了呢。我这把老骨头可比不得你们年轻人能折腾……”冲虚懒洋洋的看了几人一眼,“我先告辞了,明日再来找诸位喝酒。”
“请。”三位男子同时抱拳为礼,冲虚笑了笑,整个人身影便如惊鸿闪电一般飞掠而去。
“先回客栈歇息再说,你看看你们三人一身狼狈不堪。”柳彦鸿极其畏寒,身上披了一件白狐披风,低声咳嗽道:“俊扬公子现在也在客栈里,如果不是他逃过截杀一路前来,恐怕我们也未必会知道你们三人被智千教所困。”
“那就好。”慕琴看向泉泽,他面上虽然不动声色,但明显也松了口气,俊扬是他自幼一起长大的暗卫,情分非比寻常,怎么可能会不担心。不过她看了柳彦鸿一眼,他素来心细如尘,虽然从未见过俊扬,但是蛛丝马迹也猜出来了俊扬与泉泽关系非同一般,才会出言相告吧。
一时之间众人也放下心来,慕琴只觉得说不出的困倦,她已经很久没有和人动过手了。这样的生死相搏,让掩埋在脑海深处的记忆不断的从心中浮现。柳彦鸿看了她一眼,无声地叹了口气,伸手解下自己的披风轻柔往慕琴身上披去,“回去歇一歇,有什么事,明日再说。”
慕琴只觉得肩头一中,随之而来的便是一阵阵的暖意袭来,不仅仅只是披风遮挡风雨,仿佛连内心都因此滚烫起来。
两人并肩而行,而一直站在身后的泉泽却变了脸色。看着两个人并肩远去的声身影,心中像是升腾起了一股无名的怒火。然而不过是片刻的功夫,他的面色便恢复如常,不动声色的踏步而去。只有一直站在旁边没有说话的沛雁将一切尽收眼底,心中隐隐觉得好笑。
而看着几个人一路往修乐客栈的方向远去,一直躲藏在暗处的端康慢慢显露出了身形来。他绑来沛雁原本是想先行享乐一番,谁知道慕琴与泉泽闯了进来惊动了水寻莲,他一时心慌也跟了出来,再后来便闹出了这样大的事,吓得自己一直不敢冒出头。
看着沛雁渐行渐远的身影,端康咬了咬牙,眼中冒起了骇人的欲火。
慕琴昏昏沉沉的躺在了床上,一路上泉泽似乎想要对自己说什么,她也没有在意。只觉得自己头痛的厉害,根本不愿动弹。沛雁伺候她梳洗之后,慕琴便用被子蒙着头倒头大睡去了。其余的几个人都以为她累了没有打扰,却只有慕琴自己明白,她不是累了,而是心里乱的很……
为什么看见泉泽受到伤害,自己会觉得心中隐隐作痛呢?这种感觉是从来没有过的,那样陌生,倒像是这身体里原本残留的感情袭击了自己一般。
慕琴辗转反侧难以入睡,脑海中再次浮现了泉泽的面容。那的确是一张英俊的面孔,眉目漆黑如画,鼻梁挺直,虽然不太爱说话,但是偶尔表露的温柔却十分叫人动心。慕琴一把掀开被子深吸了一口气,只觉得自己现在就像是以前的追星少女一样。
被子掀开之后,清冷的空气倒是让女子清醒了不少。深深吸了一口气,慕琴这才发现自己的面孔已经可疑地变红了。伸手拍了拍脸颊强迫自己镇定下来,慕琴看着夜色中袅袅散尽的香炉出神……
她真的喜欢泉泽么,怎么想也不现实吧。他们两个认识才多久,而且论起交情,还远远不如和柳彦鸿呢。而且比较起来,柳彦鸿那样温润清秀的人,才比较符合自己对男朋友的定义吧。以前的自己虽然压根没有时间谈恋爱,不过作为正常的少女,谁都会有这种幻想吧……如果自己喜欢的是柳彦鸿这一款,那么为什么,看见泉泽犯险的时候,会觉得心口发痛呢?
慕琴的面色渐渐凝重起来,她想起自己以前看过的一句话,这世上没有无缘无故的爱,也不会有无缘无故的恨。她不可能毫无缘由的会心痛泉泽,那已经超出了对普通朋友之间的关怀,慕琴对这一点分的很清楚!
是因为这具身躯原本的主人……还是念念不忘么?一念及此,原本神色不安的慕琴也叹了口气,自己占据了别人的身躯,可自己的身体却无法让原本的主人复活,也算是鸩占鹊巢了。说起来,对这位翁主,慕琴不是不愧疚的。
生死幻灭,从来都由不得自己。如果当初知道自己二十三岁的时候会死于那场爆炸,她还会毅然决然的执行任务么?慕琴扪心自问,却找不出一个答案。与此同时,不久之前发生的一切在脑海之中清晰浮现,慕琴的手指一分分收紧,眼神变得坚毅起来。
她的武功还是太低了,如果以后再遇到像水寻莲这样的人,没有冲虚出手相助,没有泉泽一路并肩,自己未必能够活着回来。她从前将这个世界想得太简单,以后靠着自己的智慧和阅历起码足够自保,却忘记这是一个完全讲究势力的时代。
自己就算得到了一时的自由,日后真的有能力将慕扇从帝都之中带走么?想起远在汤歌王都的慕扇,慕琴的心中一动,嘴角不由微微上扬。
一场生死交睫的战斗,慕琴非但没有觉得害怕与后悔,反而觉得有些想笑。她从前对这个时代总是有太多的隔阂,即便和冲虚谈起了自己的身世,对着别人,终究还是有些不自在。她是另一个世界的人,从小受到的教育看见的事情,都和这个世界截然不同。想要如鱼得水的混迹其中,原本就是一件困难的事。可是因为今日这场生死一战,她反倒是真的释怀了不少。
这里,的确不是属于自己的故国。可是在这个世界里,却有真正需要自己的人。沛雁抱着自己失声痛哭的时候,她虽然不曾说什么,慕琴却看见了她眼中的欣喜。她一定没想到自己回去救她,所以才会忍不住落泪吧。还有柳彦鸿和振非大哥,自己给他们惹了那么多麻烦,他们都一言不发,只会尽力帮自己解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