视线仿佛一下子消除了距离,以至我感觉能聆听到她的呼吸和心跳。
我把目光移向天空,不想在爱与不爱之间作无谓的挣扎。但是由来爱是一张无形的罗网,陷入这张网中的人,都如落网的鱼儿饱受煎熬。
夜幕降临时,乘康仪、黑蜘蛛和三妖精在房间里缠着花酒鉴赏她们从海里打捞的红珊瑚和海石花,楚雅鱼悄悄把我约出去,乘单眼皮探测器来到灯火辉煌的停机坪的铁丝网外面。
“博士,我查过了。”楚雅鱼停稳探测器,指了指停满数百架各类造型的航行器的停机坪,“停在第五排左侧外型象丹顶鹤的那架很小巧的航行器,就是那个紫衣女人的专属座驾。她没有导航师,没有同伴,属于独立考察。这种现象对于参与这个项目的检验师来说,极其罕见。”
我瞅着那架丹顶鹤航行器:“这么说,她的身份一定很特殊了…”
“查不到她的来历。”楚雅鱼象猫一样眯了眯眼睛,“我费尽心思,也只是打听到一些零碎的传闻。博士,实话实说,在现实世界里能攀登珠穆朗玛峰的人称得上勇士的话,那么能穿越独龙江大峡谷和雅鲁藏布江大峡谷的人,可以算是英雄豪杰了。是不是?”
我侧身看着她:“没有人能全程穿越雅鲁藏布江大峡谷。能穿越墨脱一线峡谷地带的人,历来都不多。”
楚雅鱼作了一个手势:“据我打听到的消息,这个女人有三次在不同季节独自穿越独龙江大峡谷的记录。凭这一点她就足以傲睨万物。更惊世骇俗的是,她确实全程穿越了雅鲁藏布江大峡谷。传闻中她把驮行李的两匹骡马、一只藏獒和向导都吃了。”
我费力地咽了一口口水:“我只听说过德国女探险家席塔为了翻越阿尔卑斯山脉,吃了六条雪橇犬和她的男友。但这也仅仅只是捕风捉影的传闻。”
楚雅鱼难以形容地一笑:“能称之为传奇的人物,总是会做出一些超越常规的事情。总之这个女人很不一般。我的建议是,不管她是人还是妖魔鬼怪,最好别招惹她。”她挑了挑眉,“她的绰号叫刺客,意为荒原里绽放的蓝色玫瑰。这是古人对这种多刺而妖艳的玫瑰的敬畏称呼。后来刺客这个词被用来形容独来独往的冷血杀手。”
我咀嚼着这个词,脑海里不禁浮现出紫衣女人傲骨凌人的面孔。
又熬过了两天,我终于接到了蓝茜博士的传唤。
当我走进蓝茜博士摆有一个大型沙盘模型的办公室时,她抱着手站在落地玻璃窗前,瞅着外面广场上的那尊龙头鸟身塑像出神。
一名女助理端来了茶,轻手轻脚地退了出去。
“博士,”蓝茜博士请我在沙发上入座后,开门见山地说,“疗养对于某些人来说,无异于垂死的信号。这些天无所事事的日子很难熬吧?”
我掩饰地一笑:“偶尔尝试一下被生活活埋的滋味,更能珍惜闯荡江湖的机会。”
“这儿聚集着大批的精英,但是不能发挥特长,每个人看上去就都成了酒囊饭袋。”蓝茜博士优雅地笑了笑,“造成这种局面的原因,恰恰又是出于让每个能抵达岛上的探险家尽可能活得长一些的考虑。因为在此之前,获得中转签证离开的人,存活的比例是三比一。”她端起茶杯喝了一口茶,“我这么说,你应该明白,对于很多人来说,真正的冒险还没有开始。”
我显得很平静。
“你提交的检验报告我看了。此去由南一路往东,分别大致还有十七座山和十三座山。”蓝茜博士看着我,“我不知道你和你现在的团队是否能走出这30座山,是否还能见识后面的三百余座山。因为所有的山水显然与现实世界中你曾经接触过的都不一样。有人拼命用现实世界的地理与远古的地理对照,这本身就是一种谬误。”
“确实,”我表示赞同,“就我个人理解,从一万二千年前到如今,地球发生过至少三次大移位。《山海经》上记载的地理,应是六千年到八千年前的景象。后来在五千七百年前,又发生了一次移位,所以世界的地理构造完全改变了。”我掏出烟盒,又装入衣袋,“蓝茜女士,坦率地说,我曾经仔细研究过先天、中天和后天八卦图。日月星辰几亿年形成的轨迹不会轻易改变,地球的构造却会不断更改。火山大爆发是改变地球结构的最显著特征。这种特征的通常表现是内爆膨胀效应触发地震和海啸。外爆的反应通常是干旱、大洪水和泥石流,火山爆发仅是膨胀的集中表现。峡谷、海沟和裂谷都是火山创造的杰作。可是至今没有什么人能深入地研究地球膨胀效应对人类的深刻影响。”我指了指外面的龙头鸟身塑像,“我认为探索《山海经》描述的世界,对镇守各个山系的山神的祭祀方式是最好的指南。在经书中已经明确记载了玉敛葬的方法,不止一次提到的各种稻米,勾勒出了你在演讲中提及的北纬30度的路线图。我很钦佩你提出的以北纬30度中心点加减7度探索远古文明的理论。这个理论应该是打开人类文明本源的钥匙。”
“博士,”蓝茜博士起身走到沙盘模型前观察了一番,转身笑了笑,“你这么睿智,如果我轻易签署中转签证放你去涉险,会不会是一种过失呢?”
我怀着复杂的心情离开了蓝茜博士的办公室,走到门口看到刺客停在龙头鸟身塑像旁的红蜻蜓探测器。我不由四下搜寻她的芳踪,但是没见到她的人影。
楚雅鱼穿着超短裙走过来挽住我的手,轻声说:“不要抬头,你要找的那个妖精一直站在二楼左侧的第三个窗口盯着你。签证的事办妥了吗?”
我摇了摇头。
“真该死。”楚雅鱼挽着我的手往前走,“我还以为马上可以离开,所以约着三妖精去偷了一箱极品好酒,还特意去揍了企图调戏康小姐的那坏小子一顿。看样子这几天不能出门了。”
接下来的仿佛是死水一潭。早晨和黄昏的锻练成了机械运动,碧海蓝天似乎失去了情调。几个女人开始不是抱怨海风的腥腻味,就是抱怨晒得一天比一天黑。
花酒一如既往地处事不惊。在他眼里,世上好象已经没有什么值得长呼短吁的事情。
楚雅鱼倒显得洒脱,时不时换个造型,陪我在房间里看书时身边总放着一碟鱼干,象只猫似的细嚼慢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