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有学问的人会感觉《皇极经世书》不太难懂。当然一般人一辈子也读不懂这种包罗万象的书。但我指的是连一个符号和一个字都看不懂的书。”老年男人侧身从帆布包中取出一本残缺古旧的线装书放在大箱子上,小心翼翼地摊开其中一页,“你看到这幅图画会比看到眼前这个化石群还震惊。可我打赌你也看不明白图画周边的这些密密麻麻的符号。”
我倾身探视发黄的书页上的内容,感到极其不可思议。我直起身看了看四周的地形,与书上的图画一对照竟毫无二致。
“这么说,在很久以前,就有人光顾过这个化石群并作了详细的记载。”我无比讶异地说,“那些符号不象我见识过的史前象形文字,更不会是甲骨文。恕我冒昧,请问这册草莎纸典籍出自何处?”
老年男人双手交臂:“出自西南一个显赫的氏族。书上的内容是七百多年前元朝军队征伐云南时,这个氏族逃往深山避难在一座隐秘的山洞中发现的。这个氏族把刻在洞壁中的图画和符号临摹下来,一代又一代人秘密传抄。可是抄录的内容从来没人能破解。”
“先生,”胡莉好奇地问:“这本手抄本怎么会到了您的手里?”老年男人似乎笑了笑:“我一生的经历不是传奇,是秘密。”
我想了想:“胡莉,把花酒先生请来。”
胡莉转身快步向前走。
老年男人从衣袋里掏出一个烟斗,装上烟丝,点燃抽了几口:“到处都是裸露的化石,就象特意清洗过一样。泥土被冲刷就会有填塞和堆积,化石堆里也就不会有大大小小的裂缝。真是奇怪啊。”
我瞅着地面:“昨天我和同伴从一个裂缝下去过。下面和地面的温度相差太大,极其阴冷。”
“哦,”老年男人皱了皱眉,“以后穿山钻洞要多长个心眼。顺便说一句,带着一群张牙舞爪的小娘们在野外闲逛,除了耗费光阴,不会让你取得什么成就。小老弟,女人终究是祸水。”
我不想分辩。因为我的道路是我在走,别人怎么想与我无关。
不一会儿,花酒走过来。
简单的寒暄后,花酒掏出一个放大镜,背着太阳光仔细观看书上的图画和奇异的符号。
半晌,花酒直起身子,收好放大镜,复杂地看着我。
我对老年男人笑了笑:“很抱歉,连我的朋友都看不懂。”
老年男人脸上丝过一丝失望,在箱子上磕了磕烟灰,合上书本放入了帆布包:“没人看得懂,这是预料之中的事。好啦,把你们乘座的那玩意儿挪出我的地盘,该干什么去干什么,我们互不干涉。”
和老年男人告别后,我和花酒往回走。
走到一只巨龟的化石前,我停下脚步,看了看附近在搭帐篷的几名地质人员,掏出香烟与花酒分享:“书上写的什么内容…”
“那些符号是最古老的布依文字,属壮语的先驱。”花酒将香烟插在红宝石烟嘴上点燃火,慢条斯理地说,“内容大致是,有一群面孔上没有眼睛的白面鬼住在极渊里,守候着躺在水晶洞里的十具主母灵柩。这群鬼的眼睛长在手上,用肚子说话。喜欢用金玉修饰身体。这群鬼耐寒惧热,爱吃大鱼的脑髓和眼睛,用鱼油点长明灯。除了主母,这群鬼不崇拜太阳,不祭祀众神,专门在月光下赤裸裸地跳邪的舞蹈。所以凡这群鬼出没之地,皆受到众神诅咒。”
我瞅着化石堆,心情沉重:“这就是诅咒的结果吗?”
“只能这么理解,”花酒眯了眯眼睛,“从前鬼神之间爆发过一场石破天惊的战争。结局是双方损耗巨大,鬼魅赢得了胜利。有一部分神投靠了鬼,成了魔。此后神被驱逐,鬼魅魍魉统治了世界。但是诸神一直想拯救陷入鬼魅诱惑和魔障欲的人类,为此正与邪总是在人间抗衡。可正义很多时间得不到彰显。”他做了一个手势,“那个自视甚高的老头子手中的书,其实是《白泽图》的一小部分内容。他看不懂反而是好事,免得欲望无限膨胀。”
我点了点头。
“走吧,我们去别处看看这座被诅咒了的山还有什么稀罕事。”花酒对我笑了笑,“让这些家伙沉溺在废墟中,用碳十四同位素检测法和DNA检测法宣泄热情,然后写无数自相矛盾的论文。”
我们全部返回舱中。
胡莉驾驶航行器离开热闹非凡的化石堆,重新找了一个依山傍水的丘陵地带着陆。
我们决定休整一天,明天徒步对基山展开考察。
临睡前,我在走廊上跟三妖精谈了白面鬼的事。
“那我听到的话语真不是幻听了。”三妖精脸色复杂,“那群会讲腹语的…鬼…应该是异种生物,一定还存在于化石堆下。我想不通为何那群异种生物会选择与我交流…”
“很简单,你从小就擅长和各种动物交流,因此天赋异禀。”我淡淡一笑,“放下不必要的负担。希望今后你的这种才能能充分展现。”三妖精点头。
胡莉从卧舱中探出头来:“三妖精,我们开始讲睡前故事了。你的睡衣我放在床上。”
三妖精对我努了努嘴:“康小姐和黑蜘蛛总编鬼故事吓唬我。”
她进舱后,胡莉走出来:“博士,你有没有看到那只老鼠。”
我瞅了瞅她:“我不认为穿着过于性感的睡衣能抓得到老鼠。”
胡莉做了一个鬼脸,从背后亮出了手中的鞭子。
第二天依然是个大晴天。
天气晴朗对于在崇山峻岭中远足的人来说,历来是很幸运的事情。
吃过早餐,我们开始整理行装。康仪、三妖精、黑蜘蛛和胡莉特意换上了款式不一的猎装,到武器库挑选了自己认为称手的枪械和匕首。她们似乎一下子成了一支强悍的女子雇佣军。可是在吃早餐前她们还对那只一直没有捕获的小老鼠耿耿于怀。
花酒仅挑了一把内藏短剑的登山手杖。
我则仍然依赖地质锤。
出舱前,胡莉重新为我的伤口换了绷带。
我双手的伤口愈合得还算不错,但虎口仍隐隐作痛。然而外伤对涉足野外的人来说,从来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我们走出舱,站在明镜般的湖泊边的草地上呼吸着清鲜的空气,欣赏着朝阳沿着山脊冉冉升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