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文、风来之时
直到现在,段傲然忆起那段人生中最美好的时光,心中还是会有撕裂般的疼痛——所有的刻骨铭心都已过去,留下的只有能使青丝变白发的悲伤。
他挥挥手,身后的侍卫会意的离开。他默默数的落地的花瓣,估摸着方圆十里再没有外人,便缓缓走到那个名叫云翩篙的赶尸人墓前。他像一个老人一样靠在墓碑上,就像当年靠在他旁边一样。
他还真没有发现,原来分别已经过去了整整一年。一年来他将自己埋于国事之中,不动声色的享用着他用生命换来的成果,却从未想起过他。
直到那一天。
段傲然突然笑了一下:真像。当年那“云片糕”也是这么跟他说的。
那天下了早朝,他习惯性的走到空无一人的翩篙楼,习惯性的挖出埋在梅树下的陈年老酒,一阵寒冷的东风吹来,阳光却是正好,那坛陈年老酒像是带出了什么往事,随着飘散的梅花缓缓飘下,遮住了他的眼神。
到底是什么呢?
叫他来吧。心中有个声音暖暖的念道,让在冬天里只着单衣的他完全感受不到寒冷。
叫他来吧,他一定能想起来,他记性最好了。
情不自禁,他念出了那个名字。
“云片糕,云片糕!云片······”
越来越急促的呼唤在院中响起,他突然想起,那个人早在一年前离开了自己。
说好的“等梅花开,等冬风来”呢?还能不能好好的玩耍了?
意识到自己跟那人一样的反应,他莫名的开心起来——那人残留在世间的东西还没丢。认识他的人都死了,但至少还剩下他。
于是,快马加鞭。于是,奔赴万里。于是,他来了。
如今只能靠着他的墓碑絮絮叨叨着一年来的欢喜之事,说到最后也没有几件,无非就是国运昌隆、各事顺意,相信他那不正经的性子,定时不爱听的吧。可没有了他,还有什么欢喜之事可言呢?
他开心的大笑起来,心里却像有一个无底洞一样,里面装满了彻骨的悲伤。
终于能体会到他的感受了。
可是他已经离开了。
还有什么用呢?两行清泪湿了鬓角,红尘千丈,他再寻不到他。只是风来之时,那温暖如冬日阳光的声音,已经随着那年大雪,埋在深深的昔年。
“嘿,嘿!”有个熟悉的声音在他耳边唤道:“没见过你这么懒的尸体,快起来吧!爷爷我还要吃饭哪!冻死了······”
这是谁呢?
他骤然惊醒,看到了眼前一张明显写着“不耐烦”三个大字的俊脸,心脏飞快的收缩了几下。
原来都是梦,那冰凉的墓碑,空无一人的亭台楼阁,都只是一场梦!他还是那个刚刚被杀的王爷,不是那个为了王位不顾一切的怪物;他也只是那个不着调的赶尸人,而不是那个权倾天下的谋士。
很久很久以后,他抱着怀里那个他深爱的人,不由得发自内心的感谢命运。
真好。他对着阳光笑了起来。真好。
梅花开得正好,好酒陈的正好,冬日阳光正好,红尘万丈正好。冬风徐徐吹来,他还在他身边,不曾离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