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我次日与孙工长告别准备离去的时候已是上午九时,心情有些愧疚的孙工长怕我误了场部返城的公交车,决定亲自骑上那辆红色的重庆雅玛哈摩托车送我去场部。东圩工区的工长虽然不能像其它工区的工长那样坐上日本进口的皮卡车四处拉风,但那个时候有谁能够骑上一辆重庆80雅玛哈摩托车代步也是一个不容小瞧的人。这辆从老张工长手里接收过来的重庆80雅玛哈摩托车现在是孙工长的专用车辆,除非到场里开会或是出门走亲戚,否则他是不会轻易地动用这辆摩托车。工区值班室里的手摇式磁铁电话和这辆摩托车是东圩工区最贵重的物品,也是孙工长最挚爱的物件,被他爱护得一尘不染。
孙工长骑着重庆雅玛哈摩托车风驰电掣地载着我赶到了场部的公共汽车站,我顺利地坐上了那辆从场部返城的唯一一班公共汽车。我坐在座位上与站立在车窗外的孙工长一边聊天一边等着公共汽车启动离开。从车站对面的场派出所里匆匆地走过来一名民警,将孙工长拉到路边彼此嘀嘀咕咕地低声交谈着。我在俩人的谈话中意外地听到了光的名字,光是我和亮关系很铁的室友,但我前两天在亮的追悼会上却没有见到他的身影,我觉得很奇怪。
孙工长与那位民警分开后,便从包里拿出纸与笔跟我要了具体的联系地址,然后冲我无奈地叹了口气,不无遗憾地告诉我,目前东圩工区文明食堂曾经的“十一条棍”中最让他烦心的就是光。召开亮追悼会的前一天他因为“卖私盐”而被场派出所拘留,现在场派出所要孙工长代表单位去领人。我听了孙工长的话大吃一惊,一向精明的光怎么能这么糊涂敢私自卖盐,这可是犯法呀。孙工长无奈地嘟哝道,光还不是没事找事,什么都敢拿来交换东西。
其实孙工长提到的东圩工区“十一棍”的称呼是有一定的典故。那时东圩工区的文明食堂内原先就住着十位未成家的单身青年职工,后来工区文明食堂里又增加了我这个小青工,刚好是十一位单身汉。那阵子工区的露天广场刚播映完电影《少林寺》不久,大家伙对电影《少林寺》里“十三棍僧救唐王”的故事记忆犹新,于是便有那脑袋瓜子灵活的好事之人将我们这帮单身汉称为东圩工区“十一棍”,刚开始有人称呼的时候我们十分别扭,可时间长了我们便也就习惯成自然了。
场工会为亮召开追悼会的前一天中午,光与工友们在下班途中遇到了一位熟识的卖黄梨小贩,嗓子里渴得冒青烟的光便从单元盐廪上挖了一口袋盐同梨贩子换了几斤黄梨吃,谁料这个梨贩子在过盐河上铁拱桥时翻了自行车,被场派出所的治安联防队员发现了口袋里的盐斤。为求早日脱身的梨贩子只得把这口袋盐的来龙去脉讲给联防队员听,于是光下午便被场派出所请去说明情况,并按场“私卖盐斤”的规定予以处理,随即便送进了场派出所的留置室。听完光的光荣事迹后,我表示理解地紧握住孙工长的双手,无语的苦笑了笑,请孙工长代我向光问好,并再一次真诚地邀请他去我那儿做客。
从昨晚他的倾诉中我发觉孙工长其实也是个值得信赖的性情中人,这个发现让我一下子与他的感情距离拉近了好多,因而我才将自己对光问好的话让孙工长代为转达。公共汽车载着我缓缓地离开了车站,场部那幢四层办公大楼离我渐渐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