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哥哥,妈妈,饭已经煮好了!”苏菲笑着从厨房探出头来,有些不解地看着坐在沙发上瞪眼的艾梵,和笑着的赵雅,笑呵呵地说道。
艾梵瞪了赵雅一眼,赵雅摸了摸鼻子,算是大发慈悲,“菲菲,我还有点儿事情要去做,就先离开了。等会儿让艾梵陪你出去走走,好吗?”
苏菲怔愣了片刻,但是随即笑着回答:“恩!不过,妈妈不吃了饭再走么?”
“不了,我的事情很急呢!”既然目的已经达到,她自然不想再留下来面对这个她恨不得除之而后快的女人了!
多面对苏菲一刻,她就感到自己的愤怒多一分。她还是有些担心,自己会一时激动拧断了苏菲的脖子,到时候她可就什么都捞不到了!
“那妈妈慢走哦!”苏菲垂下眼帘,有些失望,隐隐的,她已经感到了赵雅对她的厌恶。可是,说是她妈妈的人是赵雅,为什么赵雅会讨厌她呢?苏菲是百思不得其解。
可是,心急着离开的赵雅哪里管得上苏菲的感受。她早就是飞快地大步走出了别墅,如果不是因为飞跑会破坏她的高贵形象,恐怕她早就已经脱掉高跟鞋,掀起旗袍的下摆,飞快地跑出别墅吧!
见赵雅离开,艾梵这才站起来,朝苏菲所站的厨房走过去。
“菲菲,你都做了什么菜?我可是饿得可以吃下一头牛呢!”艾梵笑着望着苏菲,眼神里带着深深的情谊,还有宠溺。
可惜的是,苏菲早已经忘记了一切,自然也无心去关注艾梵眼底的情绪了。
像是献宝一样地指了指桌子上的四菜一汤,苏菲笑着说道:“哥,我很厉害吧?既然你这么饿,一定要将我做的菜吃光光哦!”
哥……
艾梵怔愣着,满心都不是滋味。
这一声“哥哥”,还真是恰到好处的讽刺啊……
是他那一夜的残酷,那一夜失去理智的报应吗?
“哥,你怎么了?”苏菲不解地看着艾梵脸上百转千回的神色,不安地呼唤道。
艾梵这才回过神来,对苏菲亲切地一笑,“菲,我就说你会做菜吧。你看看你做得菜,不仅仅好看,而且好香哦!”艾梵故意做出垂涎的样子,可是却不知道,自己究竟还有没有心思吃饭。
“真的吗?”苏菲抬起头来,脸上的笑容颇有成就感,一双黑白分明的眼睛里闪动着宛若星辰的光芒,“那哥哥,快点儿去吃吧。菜凉了就不好吃了!”
艾梵笑着拍了拍苏菲的脸,宠溺地说道:“那是当然的啦。谁不知道,我们家菲菲是最棒的!”
我们家苏菲……
还记得在海岛上的时候,苏菲总是会取笑着说”我们家艾梵是最可恶的男人”,而他,总是习惯了说“我们家苏菲是最棒的”。
最可恶的男人,怎么能配上最棒的女人呢?一语成真么?
看着艾梵再度不由自主变得低落的神色,苏菲再一次感到自己的心痛得几乎都快纠到了一块儿,“哥,你不高兴吗?我感到你好不开心!”
为什么他的情绪,她会有这么大的反应?
这究竟是怎么回事?苏菲不解,但是,却不敢问艾梵。
在她的心底,总是存着一些惧意。
却不知道自己究竟在害怕着些什么。
而艾梵,则是被苏菲现在的模样吓到了。
她的脸色苍白,嘴唇亦是毫无血色,那只受伤的手正捂着心口,似乎疼痛难忍。
“菲菲,你怎么了?”艾梵连忙上前,伸出手,将早就想抱入怀中的人儿圈禁在怀抱里,双臂用力地抱着她,几乎是恨不得将她揉进自己的骨肉里。这样的话,不管发生了什么事,都不能分开他们了。
闻着艾梵身上散发出来的那种独特的男性味道,苏菲竟然感到自己心头的那种疼痛感觉慢慢地舒展开来,好像是一滴滴入了水池子里的血滴,慢慢的扩散,然后消失,除了那微微的粉红,什么也没有留下。
不知道过了多久。
两个人均是沉浸在对方给自己带来的心安之中,久久未能回神。
直到——
“你们……”有些不敢置信的声音。
艾梵皱眉扫了来人一眼,终究还是不甘愿地松开了苏菲。
而苏菲,则是好奇地看着来人。
“菲菲,这个人是——爸爸!”尽管有些不甘心,但是艾梵还是这么介绍了。
他知道苏菲为什么会那么恨艾迎旭,不仅仅是因为纯粹的恨,而是因为渴望。渴望父爱,但是却得不到的父爱,所以才会又渴望变成了憎恨。
“爸爸?”尽管带着疑问,声音也很低,但是苏菲脸上的笑容是隐藏不了的。
终究还是渴望父爱的呀……
而听到苏菲的呼喊,艾迎旭几乎是泪流满面,心绪亦是万般的复杂。
他早就从赵雅那里知道苏菲失去了记忆。
但是却想不到,失去了记忆的苏菲,竟然愿意喊他一声“爸爸”。他以为,她会恨得连失忆都不会原谅他的。
毕竟,他做出了那样的事情……
毕竟,他从来没有尽过做爸爸的职责。
“菲菲……”艾迎旭眼眶里转动着闪动的泪花,步履蹒跚地上前,想要将苏菲搂进怀抱里,但是却被艾梵张开猿臂,阻挡了。
脸上扬起一个苦涩的笑容,艾迎旭终究还是垂下了那双想要抱着苏菲的手——那是一双想要疼爱女儿的手呵,可是却被他自己曾经的一切而丢失了资格。
“爸爸,你真的是我的爸爸吗?”苏菲的声音里还是有着怀疑,为什么她看到他的时候,没有见到艾梵时候心里的那种激动和兴奋?甚至,还有一种比见到赵雅更加恐惧,更加刺眼的感觉。
是如赵雅所说,她以前很淘气,所以不喜欢双亲的缘故么?
听到苏菲颤抖的声音,艾梵忍不住再次回头看了苏菲一眼,在见到苏菲脸上满是困惑的表情,虽然有些不愿意,但终于还是笑着安慰道:“菲菲,你不会连爸爸都忘记了吧?爸爸可是最疼爱你的哦!”
如果赵雅真的决定要将苏菲收养,带回家中,那么,以后苏菲和艾迎旭见面的机会还是多得很。所以此刻,他必须将一切都解决好,希望苏菲能够敞开心胸接受一切,这样的话,她才会真正的开心幸福!
不过,见苏菲不曾怀疑过他是她哥哥的说辞,现在却来怀疑艾迎旭的身份,艾梵的心底还是有一种难以言语的感情。是高兴,也是悲伤;是激动,也是怅然。
她,恐怕还是恨着艾迎旭吧?
不然,连赵雅都认下了,她为何还对艾迎旭有如此强烈的排斥感呢?
“爸爸!”苏菲终于叫出了声音,但是却依旧有些艰难,喉咙好像卡着骨刺一般。
隐隐的,她感到,好像有什么东西在她的心里突破了阴暗的土壤,然后慢慢地成长了起来。
艾迎旭百感交集地望着苏菲,终于是含着眼泪应了一声。
苏菲的感觉亦是觉得十分怪异,为了摆脱这种情绪,她连忙转移话题,“哥,爸爸,吃饭吧!”
听到苏菲清脆的邀请声,两个男人心底均是复杂不已。
艾梵高兴,自然是因为苏菲喊他们两个人的时候,先是喊“哥”,而后才是喊“爸爸”,这至少说明,在她的潜意识里,她的心底,他的地位还是比较重要的。悲的,自然是因为到现在,他依旧还是不能确定自己在她心中的地位。虽然说不会去在意了,可是心底却始终总觉得不是滋味。
而艾迎旭,自然是因为苏菲的谅解,因为苏菲的这一句迟到了这么多年的呼喊。悲的是,自己竟然做出了那种禽兽不如的事情。
而苏菲亦是不好受。看着艾梵,她的心总觉得好痛好痛;看着艾迎旭,她却有一种冲动,想要和他同归于尽的冲动。
她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有这种感觉,但是却极力压抑着自己。
一顿饭,在三个人各怀心思之下终于吃饭了。
苏菲在厨房刷碗,而艾迎旭和艾梵则是回到了客厅里。
“艾梵,谢谢你帮了我!”艾迎旭低下头,像是一个做了错事的孩子一样。曾经的风华,曾经的潇洒,却因为自己做了那么不堪的事情而无法抬头。
艾梵深深地吸了口气,瘫在沙发上,眼神依旧盯着在厨房的方向,没有看艾迎旭一眼,“我是为了苏菲,不是为了你。”
简单的话,冷淡的口气,表明了他的立场。
这样的一个男人,竟然还妄想得到别人的认同。如果不是因为希望苏菲能够得到曾经不曾得到的亲情,他不会那么劝苏菲的。
艾迎旭长长地叹了口气,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不是一个合格的丈夫,这一生,两个女人爱着他的女人,他都辜负了。他更不是一个合格的父亲,没有给过子女应该有的父爱,更不曾怜惜过他们。而现在,甚至还毁去了女儿的清白。
想到这一切,他几乎没有了活下去的勇气。
“艾梵,听你妈妈说,你要和缨柳叶结婚,是吗?”沉默了好久,艾迎旭终于再一次开口。
艾梵没有说话,只是点了点头,算是回答了艾迎旭。
艾迎旭再一次叹气,“艾梵,要是不爱她的话,就不要娶了吧!”
这是他惨痛的教训。娶一个不爱的女人,而自己心中却又已经有了自己爱的女人,这样的日子,将会是无边的痛苦。
艾梵挑眉,终于看了艾迎旭一眼:“不管怎么样,只要我娶了缨柳叶,我就会对缨柳叶负责。”也对苏菲负责。只要他娶了缨柳叶,就会努力地去忘了苏菲,开始属于自己的生活。
艾迎旭眼神复杂地望着艾梵,嘴唇蠕动着,终究还是什么也没有说。
他知道艾梵说这句话是在讽刺他的花心和不专。
可是,当爱情来到的时候,又是谁能够控制得住的呢?
说好了努力去忘记,可是最终,愈想要忘记,只会愈发的思念罢了!
很多事情,不去亲自经历,说出来,是不会有人相信的。
“好了,饭也吃过了,你是不是该回去了?”艾梵这一次说了一句比较长的话,但是却是逐客令。
艾迎旭望了眼艾梵,终究还是站起来,无声的离开。
和自己的曾经真的好像,一样的轻狂,一样盲目的自信……只是希望艾梵不要走他的老路才好。
艾迎旭走后不久,苏菲也从厨房里走了出来。
如果不是看到苏菲脸上依旧甜蜜的笑容,艾梵几乎要怀疑,苏菲是不是特意等到艾迎旭离开时候方才出来。
“坐到这里来!”艾梵拍了拍身侧的沙发,笑着说道。
苏菲听话地走到艾梵身边,坐下,绞着手,低头,像是一个做错了事情的小孩子,“我不喜欢爸爸。”
天真的话语,却是道出了真实的情感。她心底的恨意,终究还不是那么轻易就能够化解的。
“菲菲,你在出事前和爸爸吵架了,所以才会厌恶他的。不过,爸爸是真的很疼爱你哦!”艾梵违背着心意地解释道,但是借口却似乎依旧有些牵强。
如果能够化解苏菲心底依旧残留的恨意,对苏菲以后的生活来说,未免不是好事。只要她以后能够安心地活着,那这个谎言,也算是有点儿价值了吧!
“可是……”苏菲撅着嘴,依旧有些不安。
“好了,菲菲。我们去外边走走,好吗?”这或许是他们最后一次单独相处了。
毕竟,凭借赵雅的性格,自然是不会放任他们单独在一起。今日,只是他努力争取的结果。以后,可不见得会有这么恰好的机会。
“恩!”苏菲乖巧地点了点头。
艾梵站了起来,笑着朝苏菲伸出了手。
苏菲愣了愣,但是还是笑着站起来,小心翼翼地将自己的手放进他的手掌心里,在将手交给他的那一霎那,她的心底,竟然涌起了前所未有的甜蜜!
他的手,宽厚而又温暖。
她的手,小巧而又冰冷。
大手牵着小手,温暖包裹着冰冷。
各怀心事地,朝屋外走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