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颂听到外面四起的惊恐声,下意识地起身往外看去——但她明智地选择了没有打开那扇门。果然,有一群不善的脸孔,正拿着各样的武器,直对夏城。仙乐坊的保镖们急忙赶了过来,但已无济于事——平日里出现在这里的形形**的人太多,他们一时没有发现这群人的诡异,导致他们顺利地进入了这里。
千颂皱眉,迅速拿起桌上的电话,拨下了一串数字。
此时,在夏家,立时与夏芷正慢慢地走进客厅。两人的脸上皆是难言的沉默与压抑。夏芷伸手去打开灯,黑暗的屋子被照亮。
“丁零零——”
刺耳的铃声划破了沉默,也划破了夜空的安宁。
这么晚了,是谁?
两人对视,立时主动地走去接起了电话,“您好,夏家。”
“立时,”千颂低声但着急道,“叫上青帮的兄弟,速度来仙乐坊。”
一定是非常严重的事。有关夏城。
不然千颂绝不可能叫他去动用青帮的力量。
立时的脸色一下变得非常镇定。他对着话筒平静道,“好,我马上来。”说毕,转过头去对夏芷道,“三小姐,仙乐坊有些事情需要我回去处理一下,你早点休息吧。”
单纯的夏芷并未发现他脸上的不寻常,她转过自己的视线,只是冷淡地说,“好,晚安。”
立时愣了愣,在夏芷完全走上楼梯,已看不见他的身影时,才低声说道,“晚安。”很快,他走出了夏家,消失在茫茫的夜色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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顾若西走在黑暗而冗长的街上,此时已经是深夜,在这附近地区,已经没有了灯火。只有漫天的繁星照得清冷,也照得灰心。
不痛?那是假的。
为谁而痛?她也说不清。
可是她忘不了宋君延温暖的笑容与怀抱,忘不了订婚那个夜晚,当全场一片黑暗的时候,他牵着她走下楼梯,仿佛她就是他的全世界。
被珍惜的感觉……真好。
要完全放下,还是有很大的难度吧。
她轻叹了一口气,继续向前走去。
很小很小的时候,她最不怕的,就是走夜路。因为顾洁告诉过她,“爸爸最喜欢不怕走夜路的孩子噢!”
但是,即使再怎么勇敢,她也从没有看到过她的爸爸。那个本应该和她最亲近的男人,却成为她生命中最遥远的那一个人。
正因为如此,她和男性接触的少之又少。在从前,唯一与她同龄的男性朋友是邻居的一个男孩子,可惜他比她还要害羞,说不了三句话脸就红成一片。进入圣伯利之前,她在一所女校读书,从学生到老师清一色是女性,虽然她喜欢那样的环境,但在无意间已经缺少了对异性的认识。
夏城的感情,直到今天,她依旧处在朦胧的阶段。她甚至还在思考是否是男人的占有欲在狠狠地作怪,使他一而再、再而三地伤害被包裹起的自尊和爱。
她深吸一口气,刚想继续跨开步子向前走去,一道刺耳的声音划过了她的耳际。一辆汽车从她的身边呼啸而过,速度是那么地快,快得让人心中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怖。
奥滋莫比尔。
那是他的车。
但可以肯定的是,立时为了送夏芷去戏院,已经把它开走了,难道车内的人是立时,而不是夏城?
如果这个可能性确实成立的话,那么刚才的情况,更让她心悸。
立时是不会把车开得如此快速的,除非……
除非夏城出了事。
忽然有什么东西,在心中“咯噔”一下,掉到了地上。
顾若西想捡起,但发现弯不了腰。
她望着汽车消失的方向,怔怔地,怔怔地,站了很久很久。
就在今天,顾若西。
她告诉自己——顾若西,走回你小小的家去,抱住你的母亲,安稳地在床上躺下,等明天的太阳升起之时,你会拥有,和从前一样平静的生活。
你会比任何人都幸福。
她低下头去,脚步往前轻轻一挪。
仍旧是义无返顾地朝汽车消失的地方追去。
一定是仙乐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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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副参谋长被你杀死后,我们不能回国,”首领似的男人继续说道,“大将军和天皇对我们也根本不管不顾……都是你!都是你害的!”
“你们太傻了,”夏城冷冷道,那把自动手枪正牢牢地被紧握在他的手心里,只要他一抬手,以他的速度,就可以杀了那个首领——但他并不是那么傻的人,如果杀了这个男人,那么以愤怒而著称的日本人,将会与他拼命,目前,他仍是寡不敌众的情况,“松岛不是个聪明的人,跟着他,也许你们这一辈子也只是小小的海员而已。”
他需要尽量地拖延时间——千颂会叫来青帮的人,迅速解决这件事情。想必立时也已经在赶来的途中了。
“无知的中国人,你懂什么?”男子的脸上尽是愤怒之色,“几十年前,要不是副参谋长赏识我们,我们连海员都做不成,只能在京岛的海边打鱼过日子!”
夏城挑眉,他绝不相信松岛并不是出于完全的私心才去接济这群人的。任何准备打天下的人,必须要集结一批能够为自己出生入死的人,这样才是真正地有备无患。作为同样的一个野心家,他也深知这一点——可惜了这些忠心的人,他们本是善良单纯,才会被利用来替松岛卖命。
他们根本不知道,中国的世界,并不是满地黄金的。
“还跟他罗嗦什么,直接干了!”另一个人掏出手枪,对着天花板就是“砰地”一枪,天花板上立即出现了一个深邃的洞。
“二爷小心!”
值班经理大手一挥,几名保镖从角落中窜出,上前去擒捕那些看上去稍为年老的船员。出人意料的是,即使年纪已经不轻,但是他们的身手仍然极其地敏捷,在舞厅中奔跑着,一时竟掌握了场上的主动。
夏城远远地感觉到有枪弹朝自己正迅速地飞来,立刻一个转身,子弹贴着厚实的西装外套而过,打在了身后的墙上。
看来他们并不只是威胁。
终于发现了浓浓杀意的夏城,决定不再躲避,他对值班经理使了个对着门口的眼色,意思是派一些人到门口去接应。经理心领神会地点了点头,刚想悄悄抽身便看到千颂已经镇定地站在了仙乐坊的门口,她似乎在等待什么人。
夏城放心地望了一眼,低身躲过一把大刀的攻击,随手操起身边的一把椅子,向那个攻击者敲去。他的下手并不是很重——这一切,千颂都看在眼里,只不过,她不明白,他的目的是什么?
他索性脱下了西装的外套,将它扔到了一边,双腿一跨,敏捷地跨过了几张桌子,躲到一根柱子后面,寻求出击。一个潜伏在此的日本人刚想要从背后捅向他,他便一个反手将其擒获,扔给了正在一旁的保镖们。他们立刻拿出绳子将其绑起,扔到了一边的一个角落里——那里,已经躺了好几名日本人,然而更多的敌人,正在舞池的中央,进行着腥风血雨的撕杀。
注定这不会是个平静的夜晚。
仙乐坊如此,他的心也如此。
而此刻,躲在夏城身后储藏室里明艳动人的女孩,却呆呆地看着那个在大厅里矫健的身影和依旧从容淡定的气魄,愣愣地,出了神。
能配得上我的,是这样的男子吧。
不由得嘴角勾起了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