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听完严肃的汇报,宋允飞皱起了眉。
“是的,少爷说的那位顾小姐曾经是夏城的女朋友,日前分手了。”严肃平稳地说——从表面上看,他是宋君延的保镖,但他同时也是宋允飞安插在儿子身边的一种类似于“眼线”的角色,“而且夏城亲口承认过,是顾小姐提出的分手。”
“会有这样的女人?”宋允飞不禁来了兴趣——他也曾见过,那些一个个表面端庄秀丽的大家闺秀,一见到夏城就恨不得奉献所有的表情;记得君延和夏城是同学时,他去学校接过几次儿子,那个姓夏的男孩子在门口站了多久,就有一群女孩子在旁边傻看了多久。
“听说她没有背景?”
“目前的确是这样,”严肃详细地把一切都道来,“她的妈妈本来是顾林船厂的唯一继承人,但是她因为和一个没有身世的人秘密结婚,惹恼了船厂的旧东家,把她赶出了顾家。她和她的三叔,就是现在顾林船厂的所有人,没有任何来往。”
“她很漂亮?”宋允飞越发地好奇——能让夏城屈身、又能对他提出分手的该是怎样一个女子?她又为什么能吸引君延?
“老爷,这是照片。”
严肃已经把所有资料都找了来——包括她在圣伯利的成绩单,在外的打工记录,为的就是让宋允飞能够对这个很有可能成为未来儿媳妇的人有所了解。
照片上的顾若西正在上课。她的表情很专注,手中在写什么——是她在上课时偷拍的。
宋允飞不说话,严肃已经知道他想说什么,“很普通。”
“是啊,很普通,只怕是夏城心血来潮玩玩的罢,”宋允飞放下照片,“少爷怎么认识她的你查到了吗?”
南码头那天,严肃也在。于是他把一切都告诉了宋允飞。
“那么说,就是这个女孩子没什么问题了?”宋允飞长叹一口气,他老了,只希望君延能幸福,若他真喜欢这个顾若西,就如他的愿,在明晚的宴会上把他们的订婚典礼也办了吧。
“是的,老爷。”
宋允飞想闭上眼睛休息会,却还是睁开了眼睛问严肃,“严肃,我老了,我已经分不清了,我们是不是欠夏城一个人情?”
严肃低头沉思,他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老爷,其实我们的本意不是和夏城作对,做生意罢了。”
宋允飞颇含深意地看了严肃一眼——他也是个明眼人,知道自己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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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爷,你来了。”
“嗯。”
夏宇朝门口的刘叔点点头,熟练地走进了金极门的贵宾间。
玉美已经准备好了红酒,笑意甚浓地等待着夏宇来——已经不知几天了,夏宇天天来这,逢赌必赢。赌场的事,又有多少是真的呢?无非是十赌九假,若有心要套牢某些人,便给他些甜头,日后收回也不迟。这就是所谓的放长线钓大鱼——
更何况,这条鱼,是大中之大。
但是夏宇并不知道这一切。连自家的赌坊都不曾踏进的他,在之前还只是徘徊在圣伯利的青涩小男生,但从他走进金极门开始,他的生活,就不一样了。
“今天老王带了一个朋友来,对方是骰子高手,四爷想不想和他来一把?”玉美抽身,只见老王的身边还站了一个年轻人,戴着一顶深色的帽子,遮住了大部分的脸,看不清他的模样。但是,他长的很高大,十分挺拔,似乎不是什么街头常见的那些靠赌博为生的小青年。
“好。”夏宇来了兴趣——这个和他年纪相仿、顶多比他大几岁的人,浑身上下却散发了一股神秘的气息,让他对这个骰子高手充满了好奇。
“四爷输了算在我帐上。”玉美走过刘叔身边,用不是很响但夏宇足够听见的声音说道。 “不用了,玉美姐。”
夏宇立刻出声,“算在我自己的帐上。”
站在一旁默不作声的青年笑了,“不愧是夏家的儿子。”
“这位先生,你认识我?”夏宇有些奇怪。
“夏家的两位公子,谁又不认识呢?”青年人始终低着头,但是声音里有种沧桑感,特别是在提到“两位”这个量词的时候,“夏公子,请。”
他将手指向红木大赌桌。
“我们来直接猜点数吧,比大小太麻烦,”一上桌,那男子便开门见山地说,“如果你能猜中,那么我奉上双倍筹码;如果我能猜中,那就按照原筹码。”
“这怎么行?”夏宇皱眉,以为是他看不起自己。
“这不是轻视你,”男子连敬辞都免去了,“我自认是猜点数个中好手,听说你接触这东西时间不长,不免有失公平。”
他说话字正圆腔,带点卷音,似是从国外回来的人。但是听这口音,似乎又是上海本地人。
“那是我失礼了。”夏宇不免有些敬佩这个人——只听说过有人穷尽心思去占别人的便宜,从未遇到过他这般正直的。
“不是我正直,如果我认为赌场有规矩,那就只能如此。”
男子轻易地看穿了夏宇的眼神。
这时,夏宇才觉得可怕。眼前的男人让他想起了他的二哥,二哥也是那么轻易地就能看穿别人的心思,和自己年少时所能回忆起的全部关于父亲的记忆如出一辙。
“王叔,”他把骰盅推到老王的面前,王叔看向他的眼神中充满了敬畏,“开始吧。”
玉美笑意盈盈,转身去里间拿酒。
老王“啪”地把骰盅反按在桌上。
“五点。”夏宇毫无头绪,随便乱猜。
“九点。”男子稳声,平淡却坚定,“三点三点三点。”
“开盅吧。”玉美说道,眼见老王打开了骰盅——三点三点三点,果然是九点。这是很难猜出的一个点数,从理论上说,三个骰子同点说明它们撞击的频率是相同的;或者有几千万分之一的几率是运气所得;真正要听的出频率的人,的确能算是高手。
“先生从什么时候开始接触骰子?”夏宇忍不住插嘴。
男子抬头,“七年前。”
“七年?”夏宇喃喃重复,看来这真的是个从小玩到大的高手了。
“很久没玩这些了,”男子淡淡地补充了一句,“生疏了不少。”
这无疑是一种自负的表现。从心底里,这个男子一定对自己的技巧十分有信心,即便表情上再怎么掩盖,但是骨子里的骄傲无法掩饰。
他再次无法克制地想起自己的二哥,眼前这个男人,的确和二哥有几分像。除了他的声音没二哥那么清冷,而是有种沧桑,若是脱下了那顶帽子,恐怕也是一张饱经了风霜的脸吧。
想到二哥,他的心中有莫名的愧疚感。他知道二哥是不允许他来这样的地方的,特别还不是自家的赌坊,如果让二哥知道了,他该如何是好?
开始忐忑不安,夏宇仓皇地拿起外套,“刘叔,玉美姐,今天我还有些事,先走了。”
“这么快么?”玉美有些惊讶,从前他都是恋恋不舍地走的,看来今天是真的有事?
“那四爷明天来么?”刘叔急忙为他抽开椅子。
“看情况吧。”夏宇穿上外套,却无意发现那男子一直在盯着他看——很直接很直接,让他的心里莫名的开始发毛,似乎再多呆一秒,自己心里的事情就要被这个男人看穿。
他不愿再多面对那目光,拔腿就走。
看着夏宇略带稚气的身影消失在马路的尽头,玉美刹那回头,却见男子静静地站着,仍旧在注视夏宇消失的那个方向。
“心情怎么样呢?”玉美朝男子笑道。
“这么多年不见,他还是那样,”男子撇撇嘴,不置可否,“看来是夏城没调教好,不然能让他来这种地方?”
“应该是瞒着夏城的,”玉美想了想,“夏城自己的事都该忙不过来,没时间管弟弟的吧。”说罢,颇为轻视地笑了笑,“最近关于他的新闻一半是松岛的事,另一半居然是感情的事,听说他的女人抛弃了他又成为了宋君延的未婚妻。”
“他不会被那种事情绊倒,你别小看他了。”男子忽然像想起了什么,挑眉,眼神里有了嘲讽的笑,“说起感情的事,你丁玉美还经历的少?”
丁玉美的神色一下黯淡,她渐渐地低下头去,冷声道,“提这干什么?”
“够了吧,丁展不是适合你的那种男人。”
男子点起一支烟。
金极门亮堂的灯光下,丁玉美的身体在颤抖,但是她的声音,却很坚定。
“但他是我唯一深爱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