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叫鱼姬。
我原本是一个绘有鱼纹图案的酒罐。
很久很久以前,久到什么时候?久到其实我也记不得什么时候的时候,有一个人一直抱着我,抱着我。
他的怀抱,好温暖。
记得他第一次喝醉的时候,他抱着我,坐在屋顶上,对着一轮弦月醉眼迷离的说:“酒罐啊酒罐,你说为什么我制作出来的陶器,为什么就没有人欣赏呢?”
我听到他的话,心里一阵发酸。他做的陶器,每一件都要求严格,严格到甚至泥土产自哪里,水是什么样的,火候。他的陶器,每一件都很细腻,配上上面的花纹,看起来就像一件艺术品。
不,其实没有花纹,看起来也非常的素雅。他的陶器不像其他人做的那样粗制滥造,表面总是光滑细腻。
但是其他的匠人总是讥笑他,做一件陶器还非要讲究那么多的名堂,谱摆的比王的御用匠人还高。普通人也因为他的陶器制作周期比一般人长好几倍即便觉得他的器具好,也因此而望而却步。
他把我往怀里紧紧的抱了一下,把头埋在罐口,苦涩一笑,说:“我怎么那么傻,你只是一个酒罐,你知道什么?我要想你一样,也是一个酒罐,没有思想,没有理想,没有追求,多好。”
我怎么会没有思想呢?我也有思想。我是归墟的泥土烧制而成,又成日被他抱在怀里,日子久了,早已形成了精魄。
若是可以,我也希望我没有思想,什么都不知道。因为知道,所以难过。为他,也为我。
我能感受到他的伤悲,然而我却只能看着他伤悲,连陪在他身边和他一起伤悲都没有可能。
日子,就这样一天天的过去,他依旧是怀才不遇,他的作品依旧是不被人理解,他,依旧是在夜晚十分抱着我,对我倾述。
“酒罐啊酒罐,还是你好,只有你不会嫌弃我,一直陪着我。”他抱着我,打了个酒嗝,醉眼朦胧的说道。
“老是叫你酒罐多难听啊,你纹有彩鱼,莫若叫你鱼姬。鱼,多自由自在的鱼。”
鱼姬,多好听的名字两个简单的字,从他的口里念出来,竟像是一首夏日的恋歌,让我内心激荡不已。
但最让我高兴的,还是,我有名字。对我这样的,有了精魄的器皿来说,如果没有名字,就仅仅是一个活着的器皿,仅此而已。然而,有了名字,便可以在一定时间内幻化成人形,随着对大地灵气的吸收,便可以长久的以人形出现在人前。
以后,我便可以陪在他身边,分担他的伤悲,欣赏他的作品,与他一起哭一起笑。
在他念出我名字的那一刻,我感觉我的人生顿时有了意义,不再是一个酒罐那么简单。
我多么的想,现在就出现在他眼前,但是我不能——那样会吓到他。
内心深处极度的渴望离开就出现在他眼前,抱着他的头,安抚他的伤悲,然而却不能。我自成为一个酒罐,自有了器皿的精魄起,就没有哪一刻如现在这般内心饱受煎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