德晟得意的看着唯亭。
唯亭蔑笑,撇嘴不屑,对于这种念钱大于命的货色她只能说够贱,除此也别无指责,毕竟理想无局限,志向勇攀登,都拼上命的代价,听起来倒也蛮励志的,从潭色湖落水桥段到登山割绳子的玩命还真是一丝不苟,不感动不通常理,真动情又显幼稚,所有一切还是在戏局中,这小子只不过就想成为赌局完胜者,真没什么常理内涵,只站在关之茹立场还是想打击一下他的幻想。
“够作死的,先别得意,没准儿到头一无所获还亏了心肝肺的滚走,那可就伤不起了。”
德晟自笑:“没那么不堪一击,既来之则安之,像我这么奇异的人也知道起码的规则还是要遵守的。”
唯亭说:“你知道她为什么喜欢登山吗?”
德晟来兴趣,回正调侃的神色。
“她以前的男友是个登山运动员,叫韩坤……。”
韩坤!德晟记起关之茹在醉酒睡梦中曾喊着“坤”,原来如此。
关之茹认识韩坤是在大学即将毕业那年,学校组织攀岩越野活动,聘请的带队教练是韩坤。
这活动仅有短暂的三天,在结束的庆祝晚会上,当《昨日重现》的乐声响起时,韩坤请关之茹跳了一曲舞,这是他们第一次触碰,挽手相抱,这男人身形高大,健魄有型,更让人心悸的是那双眼睛,那双深情注视的目光,就这一眼关之茹便似弱水三千中有那么一瓢刚好合了胃口,触动了心怀一见钟情,随即两情缱卷相爱相惜。
关之茹从此记忆住《昨日重现》的情节,那是她爱情之路的开始,是彼此意惹情牵的标志。
韩坤比关之茹大六岁,在她眼里,韩坤是一个伟猛无敌的大男人就像一个亲切温情的大哥哥,倾情她呵护她,让她享尽宠爱的滋味,想起来都是美好,是世间万物也抵不过的真愫情长。
他们一起游历大江南北,领略风情百态,在荒芜人烟的旷野依偎,在潮汐涌动的大海亲吻,在人海穿流间拥抱……
最神往留恋的是他带她去登山,他背着行囊挽着她的手,像个虔诚的朝拜者,执着的带着她寻找属于他们的伊甸园。
天空高远的壁崖之巅就是他们挚爱的精神之峰,俯瞰众生喜悦对视,他疯狂的摇动巧克力香槟,迅猛拔掉瓶塞,让酒液芬芳绚烂如飞花乱坠般飘舞,溅了她一头一身。
他撩拨她的长发亲吻她的额头,抱在怀里爱慰她的身体,抚揉她的每根血脉神经,她双目沉迷,舌尖甜怡,和他在万籁之巅跌入情潮云端。
爱他!眷恋一生、缠绵一世、执手永恒……只因为这个人,她才感到世界如此纯粹又癫迷,自己就是浩瀚中的一片花瓣,跌落在他宽伟的怀抱里永远让他暖着。
关锦赫得知此事深查了韩坤的背景。
韩坤家境平常,父母亦是普通职工,韩坤毕业于某省体校,后加入当地市级登山队,此登山队也只是挂个名头,其实作用就是登山俱乐部的性质配合一些形式上的登山娱乐项目,离职业登山队员的标准差得远去,韩坤颇为失意,迫于生存压力他转行做生意,但收益不尽人意。
一次赶上登山选拔赛,韩坤报了名,这次比赛他取得了优异成绩,给了他事业的转机,他被调到省级登山队成为职业登山者,不久后他邂逅关之茹。
鉴于韩坤的平常身家关锦赫不认同这个人可以成为赫家千金的夫婿,执意反对女儿与之交往,为这事俩人闹得很僵,最后关锦赫拗不过女儿的执拗只有妥协,关之茹得了心思,终于可以与相爱的人终首相依,不久他们决定结婚。
韩坤对她说他要随登山队去攀登喜马拉雅山的希夏邦马峰,等完成这次壮举回来就和她结婚。
关之茹满心幸福,欣悦的等待,神圣的期盼那个时刻的到来,为那日子她要定做一套双凤呈祥的红罗旗袍。
正当她欢心准备之时传来噩耗,韩坤登山途中坠入希夏邦马峰山崖的冰裂窟窿里……
德晟一震,瞠眼看着唯亭。
唯亭点头:“对,他掉进冰窟窿里再也没回来,他死了。”
德晟无语愣目。
“救援搜索了十多天都没找到人影,这人就这么消失了,连尸首都没留下,当时相关媒体还报道过这事,引起一片哗嘘。”唯亭轻声一叹:“之茹和这人恋了两年多,即将修成正果的时候却给她留下一句等待的话就不见了,毫无准备的永远离她而去。”
德晟默语,沉目听着。
“之茹像是一直在等他,等他回来,这一等就三年多,哦、不,这就快四年了,她不相信这人死了,为这人整个性情全变了,我跟她这么些年,亲见那天她哭得像个泪人,她本身天性就爱哭,这下可好,连着多少日子眼泪就没断过,那样子揪心挠肺的谁见了都心疼,从那后我再没见她哭过,也没见她开怀笑过,这人像是死了心,总之什么心气儿都没了。”
德晟不知觉低语:“这丫头!”
“这丫头心里烙下了伤,这就像失恋,可这种失恋比平常的失爱更缠磨人,不是不相爱,是欲爱不能守的痛苦。别看她安富尊荣的什么也不缺,心里可是落下了一个洞,话说缺失的感情最难填补,何况之茹又一根筋的单纯,按她的身家什么样的找不着,可她就念那个情,这性子也不知像谁。”
德晟轻声一句:“之茹还想着他呢?”
“那当然,这就是她恋上登山的原因,想她挺柔弱的小女子连车都开不顺溜却要去登山,她存着劲儿就想干这个,说有一天一定要登上希夏邦马峰,她要去找他,去看看他坠下的地方,她要把他找回来,几年来就存着这个愿望,雷打不动。”叹着气:“那山据说死亡率是11%,是专业登山者才可以攀的,哪就这么容易了,这丫头为这个情真是冥顽不化。”
德晟闭眼,眉头紧蹙。
唯亭又说:“他床边台柜上就放着他们的合影,不知你注意没旁边还有个破成几瓣的陶碗,那东西是她过生日时韩坤送她的礼物,说是从一个叫热索的小村落里淘来的,就那个小碗说是有上百年的历史了,挺有收藏价值。她把这物件当神灵似的供着,早起晚睡的天天看着,有天雇工擦台子不小心碰地上给摧了,这家伙可了不得了,她大发脾气数落个没完,辞了雇工捧着那玩意儿愣了一晚上,就跟碎了她的心似的,真让人看不了,到现在那碎陶片还放在那供着呢,长记性的都知道别碰那玩意儿,免得遭骂。”
德晟心沉,不知觉想起自己摔碎的陶瓷娃娃,物件本无意,只因它介体了想念的人才有了意义,抛去是断念,留下是缠念,而她一直留着,碎了也留着。
唯亭淡淡一笑,归入主题:“所以你别太幻想,耐得你为她摔成这样,即使流泪也是人之常情的感激,连我这旁外之人看了都会感怜,更何况之茹的软心眼儿当然也会小有感动不是吗,但想让她再为情落泪你还差着事,你那个目标志向也未必能圆满。”
德晟垂目思沉,良久抬眼儿问:“现在谁给她开车?”
唯亭道:“她自己开,赶上公务应酬我给她开,我问她要不要找个司机,她说不用。”说着一笑:“呵,闹不准她还在等你开车,话说你这人作用也不是一无是处,闲嗑逗哏的还能让人松心解闷儿,能让人无聊一笑也算给她找点儿乐,也就这点儿启用。”
德晟默语,唯亭小有得意,离开时追加一句:“好好养着吧,早点出院还得开车,怎么的限期还没到呢。”
德晟仰躺闭目,背部伤口一阵刺痛,眉头紧锁。
没过一会儿有人送来饭,德晟打开保温桶,香味扑面,那是热热的羊肉粥,德晟喝一口慢慢嚼品着味道。
当天晚上来了俩男雇工,围着他间里忙歇的伺候着。
接连几天都是这俩雇工一刻不停的看着他,关之茹始终没露面。
医生特护跟班查看,俩雇工形影不离的陪护,每日热水擦身,丝毫不怠慢,从早起的餐点到晚间的夜宵变着花样的送,细枝末节更不用说,德晟一抬手擦汗的动作马上就有纸巾伸过来给他擦,一伸手挠痒马上就有人过来帮他挠,各类水果切成块儿小叉子叉着递到嘴边……诸如此类晃得他脑袋胀,厌烦推塞:“一边去”。
他赶那俩雇工走,那俩雇工怨屈,说受人之用要左右不离人的照顾当然不能怠慢。
德晟问谁雇的你们,那俩人说是个叫关之茹的人。
德晟扶额蹙眉,说:“你们出去,我要睡觉。”
几日后的一天,关之茹终于露了影,他看着她笑,她回给他一个礼貌的笑容。
她客套问:“这几天感觉好些吗?”
他所问非所答说:“好几天没见你。”
她回道:“放心,我不在这边也不会耽误,请的都是最好的医生特护,你需要什么想吃什么就跟雇工说,都会给你安排好。”
他看着她不语。
她又说:“你不用操心什么,安心养伤就是,医生说失血过多疗效是一方面,还要食疗慢补,所以能多吃就多吃。”
她不苟言笑,不逗词,不耍赖,不使小性,正经的像在问候一个不认识的人。
半晌他一句:“几天不见怎么变客气了。”
她说:“该有的客气还是必要的,你救了我的命我当然要感谢你,该有的酬谢不会少的,只要你提出要求,我会满足你,放心,和赌据的额数不挂钩,可以是额外附加条件。”
他虚眼注视她良久,说:“有长进,变成熟了。”
她淡目的回道:“当然,再幼稚我也记得清咱们无外乎是笔赌局交易,你付出的代价常情常理的都得酬谢,不会让你吃亏。”
他蹙眉,倏尔,嘴角一撇淡笑:“行啊,那我得好好算计算计,怎么的才能落个不吃亏的数额。”
她又说:“没问题,你这次保住命是万幸,代价不小,有什么需要尽管提,我一定尽心尽力偿付你,但这和赌据是两回事,这并不代表你赢了什么,我只是为这次事故出于感谢和礼节性的赔偿。”
他微皱眉头,点头:“不但成熟,还变理智了。”
她迎合:“还可以吧,你我都明白,事关其表终其不离本质,这个道理大家都懂得。”
他垂目托额,揉着眉心说:“羊肉粥是你让送来的?”
她轻松答:“是,你不是想吃这口吗,这点儿小要求还用说吗,举手之劳的事。”
他又问:“你煮的?”
她淡笑:“我哪会这个,吴嫂煮的,你要是想喝我让她再给你煮,一句话的事。”
他回一句:“不用了。”厌躁地又说:“你把那俩雇工撤了,太闹腾,我想安静。”
“那怎么行,你现在行动不便,没人伺候怎么能行。”
他拧着眉头,厌烦:“我四肢都能动,过两天就能下床了,怎么就不行!”
她理性一笑:“病人烦躁有情可原,但对于各个方面我还是要做到位的,不然倒显得我不懂知恩图报的礼数了。”
他靠床蹙眉闭目,轻声:“之茹,你到底想干嘛。”
“我只是在偿还你这次的损失。”她说着欲要离开,走一半停下,相当客气的嘱托一句:“好好养着,你不是说好身板儿最重要了吗,绝对不能亏了,哪不周到你就说,世事万象,但善道本质,这点儿我还是可以做到的。”说完往外走。
“之茹。”他轻声一叫。
“唉!”她转过身。
他看着她,默语良久,嘴角淡淡一撇:“没事,粥挺好喝的,谢了!”
她回道:“不客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