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老师在吗？”
“进来吧，门没锁。”
王建平步履沉重地走了进来“张老师好！”
“王建平同学啊！”张欣敏面带微笑指了指对面的板凳，“坐吧。”
“谢谢张老师！”王建平唯唯诺诺地坐到张欣敏对面。
“王建平啊，你是来打听分数吧，你这半年来很努力，这次考得很好！分数全县第一名，你已被地区一中录取了，这次你可为咱们学校争了光了啊！”张欣敏一边兴奋地说着一边把一杯冒着热气的茶水送到王建平的面前。
王建平低着头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张老师说了些啥他仿佛没听见。
“呃，王建平你怎么啦？有心事吗？”张欣敏有些不解的问，她原以为王建平听到这个好消息会高兴得合不拢嘴，没想到……
“没，没什么。”王建平低声说。
“你身体不舒服吗？脸色那么憔悴。”张欣敏看着王建平关心地问。
“没，我没事。”
王建平脸色红一阵白一阵，他慢慢地抬头来鼓起勇气说：“张老师您能帮我一个忙吗？”
“你要我帮忙什么？你说吧，只要老师我能做到的都会尽力帮助你。”张老师温和地说。
“张老师您能不能帮我撒个谎。”王建平从牙缝里挤出一句连自己也很难听见的话。
“什么？你说什么？”
“张老师你能不能帮我撒个谎？”王建平又把刚才说的话重复了一遍。
“撒谎？撒什么谎呀？”张老师诧异地看着王建平，从教这么多年来，来办公室找自己的同学不是请教作业的，就是被罚了来交检查认错的，今天居然有同学来求她帮忙撒谎，还是品学兼优的王建平，真是奇了怪了！张欣敏有些哭笑不得。
“张老师，您能不能跟赵校长说一声，在学校的毕业典礼上不要把我被地区一中录取的消息公布出来，我妈妈到学校找到您您也要隐瞒，就说我落选了。可以吗？张老师。”王建平说完，一双祈求，期盼的眼睛看着张欣敏。
“什么？”张欣敏瞪着圆圆的大眼睛迷惑不解地看王建平，旋即她像是明白了什么。
“你要辍学？”
“嗯。”王建平回答。
“为什么呀？”
“我去找你父亲谈谈。”听完王建平的叙述张欣敏无限感伤，悲愤！
王建平说，“不用了，张老师，就算我爹暂时同意了家里面也无力再继续供我读高中，上大学了。我不敢想象以后爹妈还要为我发生多少次家庭大战。”顿了一下他又继续说道，“在这个家，对我们农村的孩子来说，我算是幸运的了，我好歹也念完了初中，哥哥小学毕业就上山抢工分了，姐姐连学校都没得进，在我们村像姐姐那样的孩子有好多，好多！他们从来不知道“读书”是什么。比起他们来我真的是很幸运了。张老师你就答应我的请求吧！求求你了！”
王建平走了，张欣敏还坐在原地，两只泪眼直勾勾地看着窗外，窗外雾气迷蒙。
“叮当，叮当。”钟声响起了，操场上欢呼活跃的同学们瞬间排成整齐的方阵，眼睛直勾勾地盯着主席台上。
赵田军校长踏着方步缓缓走上主席台，今天他穿了一件崭新的黄军装，显得很威武，庄严！
他清清嗓子开始了激情洋溢的讲话：“亲爱的同学们！今天是你们初中三年的最后一天，从今以后你们就要永远离开这里了。这三年来在你们的家长，老师的辛勤栽培和你们自己的刻苦努力下，你们总算没有辜负家长，老师，祖国和人民对你们的期盼。从今年的考试成绩来看，何家坪中学的成绩取得了历史性的突破。在此我代表全校教职工祝愿你们在未来的新学校继续努力，让知识更上一层楼，做又红又专的社会主义接班人。”
赵田军的话刚讲完台下立即响起一阵阵热烈的掌声。
下面请你们的教导主任兼三（1）班班主任张欣敏老师公布一下分数和录取情况。
穿着白衬衫的张欣敏老师缓步走上主席台，同学们惊奇地发现今天张老师并没有因为今年同学们的好成绩而表现出高兴，欣喜的模样。她眼圈红红的，一副心事重重的样子。她没有多余的话，拿起成绩分数单直接念了起来。
“杨达才467分，被兴义五中录取；孙娟474分，被地区卫生学院录取；吴波432分，被兴义农校录取；肖兰465分，被兴义师范学校录取……”
同学们高兴地拥抱在一起跳呀，笑啊。
“杨达才恭喜你，你为咱们皮山林争光了。唐斌高兴地说。”
唐斌没有考上学校，他并未因此垂头丧气，他对读书没兴趣，考不上在他意料之中，他是个乐天派，他也为杨达才他们而高兴。
作为一起长大的同伴，杨达才很为他的不上进痛心。看到杨达才、孙娟、肖兰他们都考上学校了，唐斌没有嫉妒，气馁，相反还为他们几个高兴，这使杨达才万分惭愧，他觉得对不起唐斌，他觉得平时对唐斌的关心不够，没有好好帮他补习功课。他觉得今天唐斌的落榜自己有不可推卸的责任。
“你呢？在补习一年吧，相信明年你也能考上一个更好的学校。我们在兴义等你。”杨达才紧紧握住唐斌的手鼓励道。
“算了吧，我天生不是读书的料，再补十年也考不上的。”唐斌不以为然地说。
“那你怎么办？以后准备做什么？”杨达才问。
“挖地球啊，我读书没你们成绩好，挖地球你们谁都挖不赢我。”唐斌嘻笑着说。
“呃，王建平的？”高兴过后唐斌才发现没有王建平的踪影。
“是呀，他怎么没在？”李阿姨不是说他早到学校了吗？”杨达才上午去王建平家叫王建平，李阿姨说建平早走了，他赶到学校，钟声已响，接着沉浸在考上学校的喜悦中，此刻经唐斌这么一提他才想起今天至始至终都没有看到王建平的踪影。
“建平在哪？你们听见老师公布王建平的分数了吗？”杨达才问。
“好像没有，肖兰说。”
“是啊，怎么没有他的分数和录取的学校呢？以他的成绩不可能落选吧？”肖兰自言自语。
“是啊。”杨达才也百思不得其解。
这到底是怎么回事？王建平在哪？杨达才突然想起那天王建平说的那些莫名其妙的话。
“坏了”杨达才拔腿就往校门口跑。
“你去哪？”唐斌紧紧拉住了他。
“我去看看王建平那小子在哪里呀。”杨达才说。
“算了吧，你想当电灯泡呀？”唐一脸怪笑地说。
“电灯泡？你什么意思？”杨达才不解地问。
“你呀，我说你的脑袋瓜只适合读书！你没发现吗？孙娟也不在勒。”
“孙娟？老师公布成绩的时候她还在勒，这死姑娘走也不叫我一声。”肖兰两只滴溜溜的大眼睛四处巡视着找不到孙娟的踪影骂道。
“叫你，她干嘛要叫你呀？你也想当电灯泡？”唐斌一脸坏笑道。
迷雾笼罩着大地，五米之外看不清人影。林家口的小路上死一般的沉寂。
王建平拖着沉重的步子，踩着溜滑的石板一步一步的往下走。他的腿像灌了千似的，每走一步都很吃力的样子。
此刻他的心里也像眼前的大雾一样，模糊，迷蒙，看不清方向。
他一向是个坚强的人，很少流泪。
在脚受伤，疼痛难忍的时候他都没有流一滴眼泪，在父亲含沙射影谩骂的时候他也没有流一滴眼泪，在张老师的办公室里他没有流一滴眼泪。
可不知为什么此时他却流泪了，两颗晶莹的泪珠顺着双颊滚落下来。
“建平哥，你等等。”寂静的天地间传来一声清脆的叫声，这声音是多么的熟悉。
王建平迅速抹去双颊的泪水，恢复了天真烂漫的笑脸。
孙娟三两步赶上王建平，“今天是咋么回事？”
“啥子怎么回事？”王建平微笑着问道。
“今天怎么没有听到你的名字。”孙娟问。
“我没有考上学校呀，所以就没有我的名单。”王建平故作轻松的回答。
“不对呀，就算没考上学校也有你的分数啊。”孙娟说。
“我今天一到学校就去看分数，结果考得垃圾，我怕公布出来丢人就求张老师不要公布出来。”王建平说。
“怎么会这样？怎么会这样？”孙娟喃喃自语。
“那你考了多少分？”孙娟问。
“反正……反正很差，算了吧，说出来怕你笑话。”王建平支支吾吾地回答。他天生不是撒谎的料，没有第一时间说出分数。
看到王建平支支吾吾的样子，孙娟仿佛觉察到他在撒谎，激将道“我不信，咱们去找张老查查，一定是弄错了。”
“算了吧，张老师不会弄错的。”王建平有些紧张地说。
“建——平——哥——你——在——骗——我？对不对？”孙娟圆睁着大眼睛直视着王建平，一字一字道。
王建平不敢直视孙娟的眼睛低声说，“没……没有。”
“你撒谎，你不想读了又怕李阿姨他们不依，于是你就去找张老师帮你撒谎，不公布你的成绩对不对？”
“不是你想的那样。”王建平说。
“那是怎样的？你说，你说啊。”
“我刚才说的都是真的，没有撒谎。”王建平说。
“你有没有撒谎我叫我表姐去教育局一查就知道了。”孙娟说。
“别……别。”王建平慌了。
“那你告诉我原因吧！”孙娟说。
王建平痛苦的表情看着孙娟，“你能为我保密吗？”
孙娟点点头，“嗯，你说吧。”
“为什么会这样？为什么会这样？”听完王建平的叙述孙娟满含泪花。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