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下雨了,是蒙蒙的细雨。也不知怎么了,桐城的这个秋天似乎比以往任何一年的雨水都要充足。一场秋雨一场寒,伴随着细碎的雨丝,瑟瑟的北风也在不停地刮着,给桐城的街头增添了几许萧条的寒意。
一杯浓浓的铁观音,一沓子厚厚的都市报,刘洋每天的工作就是从喝茶和看报开始。刘洋刚泡好了茶,拿起报纸准备看,手机突然响了,从来电显示上看,这是一个陌生的号码。
“喂,哪位?”刘洋一边漫不经心地翻阅着报纸,一边懒洋洋地说。
“你现在讲话方便吗?”电话里传来宋阳的声音。
刘洋一愣,整个人马上变得精神起来,“你小子现在在哪儿?”
“我现在还在桐城。”宋阳说。
“到底这是怎么了,现在全城的警察都在抓你呢,你知不知道?”刘洋压低了声音说,“听哥一句劝,赶紧回来自首吧!”
宋阳在电话里沉默了一会儿,说:“我是被人冤枉的,有人在故意陷害我,白菊出事那天,我们确实通过电话,但是现在通话记录已经被人做了手脚,删除掉了,我必须得把这件事情查清楚,否则我能被冤枉死。”
“那你接下来到底想怎么办?怎么查?”刘洋问。
“当然要从白菊的死查起,所以我想请你帮个忙。”宋阳说。
“帮什么忙?”刘洋问。
“帮我查一查白菊的死因,白菊是在你的辖区里出事的,并且我也知道,白菊出事后你也做过一些排查工作,我想知道你有没有查出什么有价值的线索?”宋阳说。
刘洋嘴角露出一抹苦笑,说:“我刚开始调查,这个案子就被刑警队的涂队给接手了,所以我手里边也没查出什么东西来。”
“那这样吧,我现在不太方便露面,”宋阳放缓了语速说,“所以我想拜托你帮我查一下白菊的社会关系,以及她出事前几天都跟什么人联系过、接触过,两天后我们再找个地方见面谈,行吗?”
“行是行,”刘洋犹豫了一下,说,“不过,我还是想劝你一句,像你现在这么东躲西藏的终归不是办法,还是赶紧……赶紧投案吧,只要白菊这事儿不是你干的,涂队他们肯定会帮你洗脱罪名的,可是你现在这么一跑,弄得……。”
“我也是没有办法,”宋阳打断了刘洋的话,说,“你可能还不知道,涂青海他们已经准备结案了,他们把我的侦查材料全给移交到检察院去了,我要是再待在拘留所里坐等,恐怕只能是死路一条。”
刘洋沉默了,过了好一会子才说:“那好吧,你自己看着办好了,反正我也相信你没干那种事,所以这个忙我帮你,这样,咱们约好时间和地点,两天后的中午十二点,咱们茅道沟新星大酒店一楼大堂见。”
这个电话是宋阳从一座街头公用电话亭里打来的,打完这个电话之后,宋阳并没有急于离开,而是站在电话亭的雨帘下,目光忧郁地注视着眼前的这座城市。此时细雨蒙蒙,街道上行人稀疏,宋阳的心情一如这秋雨一样,潮湿中浸着一股子寒冷之意。城市很大,但却已无他的容身之所。他要为自己洗刷罪名,但是直到目前为止他却依然毫无破案的头绪和线索。
宋阳使劲地咬了咬牙,暗暗提醒自己要振作。因为他知道,在这个时候只有自己努力才能够救出自己,所以他绝对不能灰心失意,绝对不能失去斗志。想到这里,宋阳仰起了头,毅然地走出了电话亭,消失在漫漫的雨雾里。两天的时间很短暂,现在宋阳所要做的,就是利用这两天的时间,找一处安全的地方养好伤。然后,便会有很多艰巨的工作等着他来做。
新星酒店座落在茅道沟的最东端,在新星酒店的楼后,便是荒无人野的大青山。新星酒店是一座三星级宾馆,虽然星级不算太高,但是在远离市中心的茅道沟里,却已经可以称得上是最豪华、最气派的酒店了。
刘洋是这里的常客,就连酒店里打扫卫生的员工都知道,这个笑容可掬的大胖子就是茅道沟里的大人物,派出所的刘所长。但是今天,刘洋脸上却没有了他那招牌式的笑容。他脸上的表情很怪异,似乎有一丝焦虑不安,还有一些痛苦和忧郁。
今天就是刘洋和宋阳约好见面的日子,现在已经过了中午十二点,可是宋阳却还迟迟没有出现,刘洋挂着一脸阴晴不定的神色紧张地注视着大堂的玻璃钢自动门。
就在刘洋等的有些不耐烦的时候,宋阳终于出现了。宋阳穿了一件深灰色的风衣,衣领高高竖起,并且还带了一幅阔边墨镜,遮住了大半张脸。刘洋赶忙向宋阳举手示意,宋阳发现他之后,便微笑着走了过来。
然而,就在宋阳刚刚走到刘洋的桌子旁时,脸上的笑容一下便僵住了。那是因为,干过多年刑警的宋阳已经敏感地觉察到,坐在刘洋周围那几张桌子上的客人们有点不对劲。在刘洋的周围,还散坐着十几位穿着各异的男女,这些人乍一看似乎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但是当宋阳一走近刘洋所处的餐桌时,才突然意识到,这些人所坐的位置正好形成了一个包围圈。而他们所要包围的,恰恰正是刘洋的这张餐桌。
宋阳马上便意识到情况不妙,那是因为以前他也曾参加过类似的抓捕行动,所以他对这种包围阵型太过熟悉了。只不过,当他意识到这一点时,却为时已晚,因为他已经深深陷入了包围圈。在这一刻,宋阳看到刘洋的表情也变了,变的有些尴尬和惶恐不安。
“你出卖我?”宋阳摘下了墨镜,死死地盯着刘洋的眼睛,冷冷地说。
刘洋脸上的肥肉尴尬地抽搐了一下,他动了动嘴唇,似乎想说些什么,但是却什么也没有说出口。就在此时,宋阳用眼角的余光察觉到,坐在刘洋周围的那些人开始行动了,他们已经迅速地从座位上站起,向他冲了过来。
宋阳当然不甘心束手就擒,他要拼一拼。所以,他猛然向刘洋扑了过去。
宋阳知道,刘洋的身手也非常不错,在警校的时候,刘洋还曾经夺得过全校的自由搏击比赛冠军。宋阳没有把握制服刘洋,但是不管怎样,他总得要拼一拼。
也许是派出所长的位置太过安逸了,也许是身上的肥肉太过臃肿累赘了,刘洋的身手显然已经今非昔比。就在宋阳扑过去的时候,刘洋仿佛是被吓傻了一般,呆若木鸡地还未来得及做出丝毫抵抗,便被宋阳一把扼住了喉咙。在制服刘洋的同时,宋阳一探手,飞快地拨出了刘洋腰间的手枪。
这个突如其来的变故把在场的所有人全都吓呆了,酒店里的客人和服务人员惊叫着四散而逃,负责伪装设伏抓捕宋阳的那十几个警员也愣住了,一时不知该怎么办才好。
“你们都给我退到酒店外面去,否则我就一枪打死他。”宋阳把枪口指向了刘洋的太阳穴,语气里带着一丝悲伤和愤怒说。
现场的这些警员都是从特警队调过来的,里面没有一个是宋阳认识的,不过就在宋阳用枪指住刘洋的同时,从酒店另一侧的咖啡茶座里却走出了一个宋阳认识的人,这个人就是刑警二队的涂青海。
“小宋,快把枪放下,你不能一错再错了。”涂青海阴沉着脸说。
“对不起涂队,事情已经闹到了这个田地,现在除了找出真凶,还我清白之外,我已经没有别的退路了,所以你们不要逼我干蠢事。”宋阳红着眼睛,一字一顿地说。
涂青海犹豫了一下,说:“好吧,你别冲动,我只想告诉你,现在白菊的案情已经有了转机,我们已经掌握了新的线索,正在调查之中,所以请你相信我,我们很快就能还你一个清白,所以在这个节骨眼上,你千万别再干傻事了,只要你放下枪跟我回去,我用人格担保,你绝对不会有事的。”
“你少他妈废话。”宋阳知道涂青海在说谎,因为像这样的谎话每个干过警察的人全都能张口就来。但是有一点,通常这样的谎言大家只会说给无恶不作的歹徒听,用于劝降。现在,涂青海显然已经不再把宋阳当成同事,而是当成了无恶不作的歹徒,想到这一点,宋阳的情绪不由开始失控了,他想疯了一样声嘶力竭地吼道:“滚,马上给我滚出去,否则我一枪打死他。”
涂青海也看出了宋阳的情绪异常,为了防止出意外,他急忙挥手示意,一边指挥着疏散酒店里的客人与服务员,一边带着那十多名特警,一步一步地退出了酒店的大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