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阳快步从急救室里走出时,把守在门外的几个警员正在聊天,他们并未对宋阳起什么疑心。只是有一位警员探头朝急救室里望了一眼,见里面十分平静,便又接着跟同事们继续聊起天来。
宋阳尽量压制着内心的激动与不安,竭力让自己的脚步显得更加从容一些,从而不至于让周围的人看出什么异常来。他穿过寂静的走廊,绕过挂号房门前排成长队的人群,匆匆向门诊部的大门外走去。然而,就当宋阳刚刚要走出门诊部大门之际,从他身后突然传出一声惊惶失措的尖叫声:“来人呀,病人逃跑了。”
宋阳闻声转头,然后便看到从走廊另一端的急救室里踉踉跄跄地跑出一个女护士来。这个女护士就是刚才被宋阳打中百会穴的那位,显然是宋阳的左手受伤后力量减小,刚才那一击并未让她昏迷太长时间。事发突然,宋阳顾不得多想,急忙发狠地拔足便朝医院外奔狂而去。
宋阳刚一冲出门诊部大门,一下便撞到了一位推着轮椅正往外走的护士背上。那个护士在宋阳的猛撞之下,站立不稳,一下摔倒在地,轮椅自然也就随之脱手了。轮椅就着惯性,顺着残障坡道飞快地滑了下去。轮椅上还坐着一位腿上打着石膏的伤者,此时也被吓得脸色苍白,连连呼救。宋阳急忙三步并做两步,飞快的从台阶上跃下,赶在残障通道的出口处,一把拦住了疾速下滑的轮椅,这才使那位伤者免遭翻车之厄。
伤者惊魂未定,一边拍着胸口,一边连声说谢谢。不过,宋阳早已顾不上再理会他,而是急忙转身接着向医院外逃去。此时,门诊部里的四个看守和医院的保安人员也已经从里面追了出来。
在医院大门外的一侧,并排停放着几辆无牌照摩的,几个非法载客的摩的司机像猎人一样目光炯炯地蹲守在摩托车上,嘴里念念有词地招揽着生意。宋阳冲出医院大门的时候,一位瘦高个的中年摩的司机还以为他是要打车,于是便大声问:“打车吗?去哪儿?坐我这个便宜。”
宋阳匆忙的回头扫了一眼,见后面追他的人也已经冲出了大门。于是,情急之下,宋阳略一犹豫,便一把将瘦高个摩的司机从车上拽了下来,然后宋阳便抬腿跨上了摩托车。上车的同时,宋阳踩开发动机,一加油门,摩托车如离弦之箭一般,带着一团浓烈的黑烟便冲上了大马路。
瘦高个司机屁股着地摔了下来,这一下着实摔的不轻。但是,此刻他也不顾屁股上的疼痛,从地上翻身而起便发足急追。边追边喊:“喂,停下,你要干什么,快停下。”
追出十几步后,摩托车已经行远,摩的司机眼见无法追上了,这才停下脚步,站在马路中央哭丧着脸,破口大骂:“妈的,这叫什么世道,医生抢劫成了光明正大的事情了,进了医院抢病人,我也就不说你们什么了,可是出了医院更过分,连我的破摩托你们都不放过……。”
摩的司机刚骂到这里,便听到身后响起一阵刺耳的警笛声,吓得他赶紧停止叫骂,一下蹿到路边躲让。就在他刚刚躲开的同时,两辆警车也呼啸着从他身边驶了过去。
从医院出来不足千米左右的地方是一座立交桥,桥下是一个车流拥堵的十字路口。宋阳将摩托车开到这里时,正巧赶上了红灯,另外一道主干线上的车流一辆接着一辆,川流不息地驶过,宋阳不得不暂时踩住了刹车。可是,就在宋阳等着变灯之际,那两辆警车却已经从后面包抄了上来。在这种情形之下,已经容不得宋阳再去多想,于是他只好把心一横,猛然一加油门,朝着眼前的滚滚车流便直冲了过去。一辆白色宝马正在疾速从立交桥下通过,司机突然看到眼前冲出一辆摩托车,不由吓了一跳,他下意识地急忙踩向了刹车,就在这一瞬间,宋阳驾驶着摩托车已经从他的车身前硬生生地闯了过去。不过,摩托车的后轮胎却被宝马车撞了个正着。摩托车应声摔倒,宋阳被甩出了十多米远。与此同时,紧跟在白色宝马后边的一辆小货车也已刹车不及,结结实实地撞在了宝马上。一时间,立交桥下砰砰之声不绝于耳,十多辆车发生了连环追尾。
宋阳的腿上、胳膊上和半边脸上被摔的鲜血淋漓,但是他已经顾不上疼痛,急忙从地上翻身爬起,先是一把扯掉身上那件乍眼的白大褂和帽子、口罩,紧接着扶起摩托车飞身跨了上去,一加油门,风驰电掣般的夺路而跳。
逃亡之中,宋阳不敢在城市的主干线上现身,那是因为宋阳知道,城市的主干线上,大部分路段都设有监控摄像头。所以他只能穿胡同、插小巷,在蜘蛛网一般错综复杂的居民区小道中来回穿插。不过,这样一来倒也有个好处,那就是后面追踪的警车车身宽、调头难,在小巷之中提不起速度来。所以,未过多久,宋阳便将这两辆警车给远远地甩在了身后。
两个多小时后,宋阳已经驾车逃到了城北偏僻的郊区。这里是一条僻静的小巷,两侧是高高的红砖墙,两边的红墙里分别是本市两家大型化工企业的厂区。小巷很窄,并且还有一条臭水沟从小巷里穿过,臭水沟里流淌的是两家化工企业排放出的污水,怪味刺鼻,闻之令人作呕。在小巷的尽头,是一座破败荒芜的院落。据说在数百年前,这里曾经是一位将军的府邸,只不过岁月沧桑,多少前尘往事已幻化成泡影,消失在历史的长河之中。往日风光不在,如今的将军府里只遗留下一片残桓断壁和过膝的野草,以及大门口竖立着的那块下马碑,似乎还在向人们述说着曾经的峥嵘往事。
在这座荒芜的大院门口,宋阳踩住了刹车。此时,宋阳觉得自己的全身仿佛要散了架一般,伤口处更是火辣辣的疼。骑坐在摩托车上,宋阳使劲地甩了甩头,他想让自己尽量保持住头脑的清醒。但是,由于失血过多,现在他整个身体早已经是处于极度的虚弱与疲惫之中。宋阳强打起精神,将摩托车推进荒芜的大院中藏好,然后便踉跄着脚步,寻找到了一间相对还算完好的偏房,决定先进去睡上一觉,补充一**力。可是进了这间偏房一看,里面竟然是满地便溺,臭气熏天。宋阳露出一丝无奈的苦笑,只好又踉跄着走了出来,在房外寻了一个还算干净一点的避风处,然后便一脑袋躺下来,很快便迷迷糊糊地睡了过去。
也不知这一觉睡了有多长时间,迷迷糊糊之中,宋阳觉得自己身上一阵阵奇冷、又是一阵阵奇热,时而如坠冰窟,时而又如进蒸笼。在如此这般的忽冷忽热之中,宋阳的意识渐渐清醒了过来。他吃力地睁开双眼,看到此时早已经是暮色四合,周围一片漆黑,只有一勾朦胧的弯月,远远地挂着被化工厂废气污染过的天边上。
宋阳觉得自己像是被抽去了筋骨一般,全身软绵绵的,毫无力气,头脑里更是生出一阵阵的眩晕感。他勉力抬起胳膊,抚摸了一下额头,手指触及之处顿时传来一阵滚烫感。宋阳意识到,自己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