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一间单人房,也是拘留所中关押重要嫌犯的号房。这间房的三面是坚厚的钢筋混凝土,一面是儿臂般粗细的铁栏栅。躺在号房坚硬的板床上,宋阳心头一片无助的茫然。这间号房里不知曾关押过多少凶残成性的坏人,而那些曾经在这里关押过的人当中,也许还有不少是宋阳亲手抓进来的。生活中似乎处处充满了不可预料,宋阳无论如何也想不到,有一天自己竟然也会被关押进这里来。
宋阳原本以为,自己的事很快便可以澄清,但是现在他却陷入深深的绝望。那是因为在今天上午的提审中,宋阳意外地发现情况产生了突变,自己竟然是陷入了一个可怕的圈套之中。仿佛冥冥中有一只无形的魔掌,已经死死地扼住了他命运的喉咙。
今天是宋阳被关押进拘留所的第三天,上午的时候,负责侦办这起案子的刑警二队涂青海队长和二队的小张对宋阳进行了例行提审。
在审讯室里,涂青海的脸上挂着一丝尴尬和不安。毕竟多年来,大家都是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同事,现在突然变换了角色,一时间的确很难让人适应的来。
“要不要来根烟?”涂青海晃了晃手里的扁三五问。
宋阳没有说话,只是面无表情地摇了摇头。
涂青海干咳了一声,调整了一下自己的情绪,用低沉的声音说:“小宋,别让涂哥我在中间为难,做过什么,你就老实交待了吧。”
“什么意思?”宋阳愣了一下,反问。
“哎呀,你就别再兜圈子了,”涂青海挤出一幅牙疼般的表情说,“明人面前不说暗话,你就老实交待了吧。”
“涂队,你还要我交待什么?前两天我不都已经给你说的明明白白了吗?”宋阳说,“你就是再问,我还是那么说,是白菊给我打的电话,然后我刚到她家楼下,便听到了一声枪响,于是我就冲了进去,就这么个过程,你还让我交待什么?”
“小宋,不是我信不过你,而是通过调查,你所讲的这些话,根本就站不住脚,你让我怎么向上级交待?”涂青海为难地说。
“我哪句话站不住脚了?”宋阳理直气壮地反问。
“统统都站不住脚,没有一句能站得住脚的,”涂青海伸出大手在空中有力地一挥说,“咱就先说白菊给你打电话的事儿吧,我们查了你的通话记录,也查了白菊的电话记录,出事那天深夜,你们两个根本就没有通过话,你要是不信,喏,通话清单我都给你打印出来了。”涂青海说着,拿出一堆白花花的通话清单递了过来。
“不可能。”宋阳愣了一下,然后伸手接过那一堆通话单,仔细地查找着。这一查不要紧,宋阳马上便惊出了一身冷汗。在白菊出事的那天晚上,宋阳的手机竟然连一条通话记录都没有。天呐,这怎么可能?宋阳本能地便想到这是有人在故意陷害他,并且这个人还不是一般的人,而是一个能够接触到电话公司的电脑总机,将自己的通话记录给抹掉的人。这个人会是谁呢?宋阳陷入了深思。
“还有,在死者白菊体内取出的弹头经过对比,与你手枪里的子弹型号完全吻合。”涂青海接着说,“并且,最最重要的是,在你住所的卫生间马桶里,我们还搜到了一个塑料包裹,里面装有三十万元人民币,这笔巨款你是从哪儿来的?为什么要藏进马桶里?”
“什么三十万?”宋阳彻底懵了。
“你别装糊涂,你自己藏的钱你还能不知道?”涂青海的脸色阴晴不定地说,“我们已经查明,白菊开美容店这几年,确实没少挣钱,她在银行里有一笔数目相当可观的积蓄,并且就在出事的前一天,她还确实从银行里取出过三十万元,现在这笔钱为什么会无缘无故地飞到你家的马桶里呢?你是不是得给我一个合理的解释?”
“我都不知道你在说些什么?”宋阳一脸茫然地说,“听着,白菊出事那天晚上,她确实给我打过电话,但是我想,我和她的通话记录已经被人给篡改过了,并且我从来都没有藏过什么三十万,我压根就没有干过这些事,你让我解释什么?我想这一定是有人想要栽赃嫁祸给我,而这个人,很有可能就是杀害白菊的真正凶手。”
“证据呢?你在这儿空口说白话,让我拿什么相信你?即使退一万步来讲,我相信你了,可是没有证据,光我一个人相信又能有什么用呢?”涂青海一脸无可奈何地说。
“你们把我关进这个铁笼子里,我还怎么去找证据?”宋阳激动地用手镣敲击着面前的桌子说“你赶快把我放出去,我给你打保票,一个月之内我一定给你把凶手揪出来。”
“你以为我是谁?说放人就放人,我有那么大权力吗?”涂青海苦笑着说,“算啦兄弟,我也不再问下去了,反正现在的情况对你很不利,这一点,你自己提前有个心理准备就行了,老哥我帮不上你什么忙,但是我也不会存心陷害你,你刚才说的那些话,我会如实向上级反映,具体上级肯不肯采信,那是人家的事儿,老哥我也只能为你做这么多了。”
事情突然莫明其妙地发展到了这个地步,确实大大出乎了宋阳的意料之外。是谁在背后陷害自己呢?宋阳百思不得其解。
这场提审过后,宋阳的内心陷入了深邃的恐惧之中。当警察这么多年来,他还从来没有像今天这般孤独和无助过。快到吃午饭的时候,方淑怡来拘留所看他了,方淑怡给他带来了一袋水果和一条香烟。
站在铁栏栅外面,看着号房里一脸憔悴和焦虑不安的宋阳,方淑怡心里特别的不是滋味,她有些想哭。
跟宋阳共事已经有两年半的时间了,她相信自己不会看走眼,宋阳绝对不是那种见财起意的歹人。她深信他是一个正直的人,一个绝对称职的好警察,甚至很长时间以来,她还一直在偷偷的喜欢着他。她敢向任何人打保票,这件事绝对不是宋阳干的。可是,这又能有什么用呢?她的保票又能有几个人肯相信呢?
“宋哥,你心里也别太难受,免得急坏了身体,”她现在惟一能做的,就是尽量给他以心灵上的安慰,“我们都相信你不是那种人,大家都在四处为你喊冤,并且,这些天马队也一直在为你的事忙碌着,他正在全市的范围查找你说的那辆丰田R**4型吉普车,马队的办案能力你也是知道的,我相信他一定会想办法帮你洗脱罪名的。”
方淑怡说这些话的时候,宋阳那空洞的目光始终盯着铁栏栅外的天空,也不知他是否在听着方淑怡的话。
看到一向乐观开朗的宋阳此时这般失魂落魄的模样,方淑怡觉得自己的心都快要碎了。
过了好半天,宋阳才将目光收了回来,他看着方淑怡,用嘶哑的声音说:“你能不能帮我个忙?”
“你说吧宋哥,只要是我能办到的,我一定帮。”方淑怡点着头说。
“你在电话公司里有没有熟人?”宋阳使劲地抿了一下嘴唇说,“我想让你帮我到电话公司查一查,看看到底是谁篡改了我跟白菊的通话记录?记住,不管想什么办法,一定要帮我查出来,这是目前惟一能够证明我没有撒过谎的办法。”
“篡改?”
“是的,白菊出事的那天晚上我们通过话,但是现在我的通话清单上却没有了记录,一定是有人在暗中搞鬼,而这个搞鬼的人,也许就是凶手。”宋阳一字一顿地说。
“好的,我一定想办法给你查出来。”方淑怡用力地点了一下头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