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是闰,一个中国东北的小村姑娘。
在我十八岁之前,世界就是长白山脚下那个小小的村落,没有延展的,冬天是白茫茫的一片,炊烟萦绕,十分安静。
我不喜欢冬天,因为很冷,要穿很厚实的衣服,行动起来十分笨拙,有时洗菜做饭,手浸在水里,那股寒冷一辈子也不会忘记。
其余的季节,这里除了贫瘠,却是一个苍翠美丽的世界,野花爬满山坡,男人在田间劳作,女人则三三两两的聚在一起做着杂务。
我母亲说,一切都是老天安排好的,祖祖辈辈都要这样的活。
隔壁比我大六岁的东子大哥早早外出打工去了,他对这里十分厌恶,他的弟弟在田地里耕种,年后就结婚,他说那种命就像是接力一样,让他感到无望,那时我很崇拜东子哥,他懂的多,就是不讨他父亲喜欢。
后来东子哥回来时穿着城里人簇新的衣服,打工赚的钱比他爹一年农耕赚的还多,村里的人都羡慕的紧,之后更多的年轻人出去了,挣钱是一方面,外面的城市,光华闪耀,让年轻人跳动奔跃,哪怕看看、摸摸这辈子也知足了。
我弟弟功课很好,连省城的三姑爹都说他有出息,我母亲觉得我弟弟是读书的料,她要把他攻到大学门里,等他毕业了,可以托人去县城政府给他谋个职,体面。
我也这么想,因为我弟弟天性善良,他会做个老百姓的父母官的。我跟母亲聊的时候,母亲也一脸憧憬,父亲不大说话,可那双眼睛却是盛满希望的。
至于我,母亲说会为我找个好人家,我弟弟说我长的俊,外村的小伙子都望眼欲穿呢!我揪着弟弟的耳朵,觉得他学坏了,可他却说这是好话,女人这一辈子就图嫁个好男人,那福才是真的。
我弟弟读的书比我多,我母亲一旁笑的欣慰,其后政府教育上拨了款,男子出去建业,女子倒如过去的大小姐般上学堂念起书了,我同桌戏称是“女校”。
同龄的女孩子大都没什么读书的念头,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我母亲说,你弟弟是个状元,别在学校给他丢脸,功课上也长进些,于是我很用功的念书,贪上状元郎在侧,我倒也成了校园里的女状元。
一个女孩子念完高中,在我们那里已够用一辈子的了,于是我没考大学。
我母亲并没有让我出去务工的想法,她觉得那些出去务工的心都跑野了,尤其是村里的清芬,被城里的老板骗了,一个人带着孩子,碰上村中那心术不正的,还没事说些混账话,在村里活的十分艰难。
之所以允我出去,是受了气,我母亲看上了高我一界的张京和,他也常来找我弟弟玩,我母亲说张京和恐怕对我有意思,张家有亲戚在省政府,我母亲一乐托人去探张家口风的时候,他父母倒是乐意,不过省城的亲戚走动时,眉眼一搭,直说我土气。
我母亲也是好面子的人,一气之下托了村里的人,把我带到了东莞,嘱咐我开开眼界,一年半载的再回来,到时候好姻缘有的是。
我弟弟说张京和人是不错,可没主心骨,不成,他一怂恿,没主心骨的我也就在安排下进了东莞的玩具厂工作。
出来一看,世界真的很大,路灯都很漂亮,若不是人带着,逛个街都害怕走丢了。
只是这个城市的闪亮不属于我们这些农村人,那些高楼大厦天天仰头看着,都觉得好高好远,工厂里有几个勤于学技术的,倒十分上进。
我走之前,碰到我的班主任,他说出去见见世面也好,不过得学点东西,年纪轻轻别荒废了。
又经人一提点,我便阴差阳错的学起了英语,高中时也攒了些基础,起初是简单的,后来才发现那些书里的文章一句也看不懂,仿佛听到我那状元弟弟骂我笨,只好一点一滴的学起来,看的多了,倒觉得世界清晰了起来,开始懂得了很多人生的道理,都说苦心人、天不负,在英语上倒日渐精进了,后来我出了国,又来到了一个和东莞一样陌生的地方,那种繁华令我在下飞机的那一刻茫然了很久。
我走的时候,家里快要收庄稼了,正做准备,我母亲说出国是喜事,穿上红衣服,图个吉利,我弟弟说那钱他不要了,怕我在外受罪。
我的傻弟弟,怎能不要呢?这钱我一定要还,而且姐姐还会给你攒学费,让你来这边深造。
我没见过世面,真怕人生地不熟的,连学校也找不到,寄来的入学通知有说来接我的事,初以为是人家客气,没想到却是真的。
来人是个儒雅的男孩子,带着广东口音,很健谈,他一路上给我说着学校的事情,人一点也不生分,开始我还怯乎乎的,可他一开玩笑,我的怯意就被吹跑了。
我病的时候,他说他是中医,中医我是知道的,我们村里就有一位年过半百的老郎中,慈眉善目的,这个叫阿昌的人也一样,而且他的医术真的很好,社团的人都说他很神。
他是很神很神,我一团糟的时候,很多事情都在他的指点下一项项办完了,对了,还有工作,本来是不能这么快就打工的,他似神仙一样,帮我解决了头号难题。
他吃饭的时候,周围会有很多朋友,开始我不敢过去,因为男同学的话题我也不懂,只有人少的时候,我才敢坐在不远处,和他打个招呼。
“闰,你得吃点肉,要膳食平衡!”说着碗里就出现了一只鸡腿。
“闰,女生都一样,别看活蹦乱跳,气血都不是很好,晚上给你煎药!”
“闰,Stone的车借我用,带你去逛逛,社团的人真是的,应该照顾你这位小妹妹的!”
“闰,照相时要微笑!”
“闰,明天要踢足球,我踢中锋,你要去为哥哥们助威!”
“闰,晚上回来时要小心,治安并不是想象的那样好!”
……
“社团的人都说我是村儿里出来的,我真的很土是吗?”我问阿昌
“胡说八道,除了常蓓蓓和你,男生们都说其他女孩子打扮的和美国村姑没什么区别,尤其是头脑!”
“阿昌,读书社要不要参加?这样会不会有头脑一些?”
“那不是读书社,是他们猎艳的借口,阿花那几个家伙。闰,我读的书比他们多,要读书的话,来找我,又打工,又忙着考托福申请学校,你不会有很多时间的?”
“我要申请哪个学校呢?那些专业我不是很懂!”
“和我一个学校好不好?闰,考医学院,你学儿科,天天和小Baby在一起,第一眼就看到新生命,会很快乐的!”
新生命,有时候感觉自己也是个新生命,突然降临到异国他乡,很幸运第一眼看到我的是阿昌,于是我想也没想的答应了。
我告诉东北来的小雅会去申请医学院,她半夜睡不着跑来问我:“为何要和阿昌一起?”
“他很神啊?他说好,一定没错!”
“可他却说我应该去学比较文学,将我的医学梦敲了个粉碎呢!”
“你不是学文学的吗?为什么要学医呢?”
“我喜欢阿昌,想和他在一个校园里!你也喜欢他吗?”小雅疑云重重地问我。
“大家都很喜欢他,社团的姐姐们也都想考医学院吗?”我问。
“哎呀,闰,你懂什么叫喜欢,是男女之间的那种喜欢,是你爸爸喜欢你妈妈的那种!”
我一下愣了,看着小雅一脸的青春痘,她呜呼一声,倒在了床上。
“他知道吗?”我问,心里一沉。
“当然不知道,可我总在想他,以前在国内我都是被人追的,以前的我很漂亮,到这里后竟长了一脸的痘痘,在我最需要Face的时候!”说着,她搂住我,在这个夜晚她说了很多很多爱慕阿昌的事,说着说着还哭了。
“闰,帮帮我吧?”
“我吗?”
“对,能旁敲侧击的问问吗?我没勇气问他呢,他若拒绝,我就死心了,可以好好考虑选学校的事,我的父母也问我了,不能再拖了!”
这是份媒婆的工作,可我不大擅长,但我找不出拒绝的理由,我问了阿昌,阿昌发了火,他说她心里有人了。
我想起他在日历上,用红笔在每个日子下面标注R的样子,很专注,我问他那是什么,他笑着说是花田。
阿昌说女孩子是花,于是我知道那花田一定是个漂亮的女孩子,哎,我叹息,漂亮!。
竟然是我们社团的女孩子,漂亮的太多了,于是我每天都在那些女孩子的脸上寻找,我很想知道她是谁?那种渴望十分强烈,小雅将邀请信给我看的时候,信写的很直白,让我脸红心跳,凭直觉我知道阿昌不喜欢。
于是我帮小雅改,她万分感激,我写出来,小雅誊写到了卡片上
“能不能留一点光辉给我呢?我想有一个和你跳舞的机会,或者我只能这样的等着,因为你不知道对于我来说你有多么好!”
小雅念着,觉得这样的话很怪,可她觉得我和阿昌的关系不错,或者我更了解他。
我将那封信偷偷地塞入阿昌的信箱,手心直冒汗。
舞会前夕,他叮嘱我别迟到了,我看着快餐店里的时钟,这天,客人不多,老板很早就放了我,我步行回来,那样可以在路上浪费很多时间,第一支舞的时间会错过去了吧?
我去的时候,王丰说小雅没待一会儿就走了,我心里一揪,她一定见到了阿昌的舞伴,可是谁呢?那些灯光摇摇晃晃,女孩子都刻意打扮过了,衣鬓留香,我感到窒息。
我看到了阿昌,他在跳舞,激情投入,我过去,唤他时,发现他露出不大友好的表情。
其后发生了误会,那个在吧台边喝酒的男人问:“你女朋友叫什么名字?”
阿昌说了我的名字,我的头脑很乱,阿昌带我出去了,外面空气凉凉的,路上我的手一直放在阿昌的手里,是真的吗?我想女朋友在这里也许并不是那个意思。
当那张有火烈鸟的海报出现在我的眼前时,我看到了阿昌的名字。
是……是真的!我关上了门,有整整十分钟的光景,我站在大厅里,连大气都不敢喘。
我打开门,小心翼翼的取下,这是属于我的。
楼道里有脚步声,旁人的目光令我害怕,我拉了他进来。
他问我会不会对他有特别的感觉,这个问题我没想过,我摇头,一阵疾风飘过,阿昌走了。
会不会不再理我了呢?阿昌,别走,我奔过,及时追上了他。
很多时候生活让我习惯了太多的不可能,有些东西不是天生为我准备的,可……,这一刻,我想拥有这个拥抱,好想告诉阿昌他对于我而言是多么好的一个人。
我没敢想的太遥远,眼下的幸福,我想考进医学院,与他在一起,只是这也很遥远,我没想到我会死去,在一个落雨的日子里。
森:我必须写一下闰,因为我要交待她的死亡了,我也喜欢这个女孩子,所以想让你们了解她的世界。写作中,谜底要出来了,不过今天晚上估计发不上,明天哦,但结文似乎又和我预估差了,就这几天,天天更文,把文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