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回溯到半天以前。
“大人,你怎么连他们也杀了?”那矮胖商人望着满地鲜血,心中惊慌。
“留你,已是莫大的恩惠!”影大人不屑的说道,要不是刘为苦苦哀求,留这矮胖子一命,影大人早已毫不犹豫地手起刀落了。
“是!是!谢大人不杀之恩!”矮胖商人诚惶诚恐,不敢再多说一句话。
“去,把夜山身上的石头给我拿过来!”影大人指了指夜山的“尸体”。
“大,大人,小的,小的不敢!”矮胖商人见到如此血腥的场面已是三魂离了六魄,那还敢接近尸体分毫。
“哼!你敢不听我的,难道也想躺在这?”影大人怒道,“赶紧给我动手。”
“大,大人!”矮胖商人还想试图哀求。
“死,或者给我将东西拿过来!”影大人厉声道。
矮胖商人听罢,再也不敢多言,畏畏缩缩地挪到了夜山的“尸体”旁,一双肥胖的手颤颤巍巍地在夜山身上摸索着。
“啊!”矮胖商人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了?”影大人很不满这胖子一惊一乍的样子,真想直接一刀杀了算了。
“大,大人,这夜山还有心跳!”矮胖商人急忙解释。
“没事,还剩一口气没有咽下罢了,早晚的事,继续找!”影大人有些不耐。
过了半刻钟,矮胖商人此时已经满头大汗,他已经将夜山的尸体反反复复找了十多遍,但是除了几两破银子外,根本没有丝毫石头模样的东西。
甚至,矮胖商人都是将夜山的衣服剥下来,里里外外仔细摸了好几遍,依旧没有任何石头。
影大人已经有些不耐烦了,喝道,“这点小事,需要那么久,留你有什么用吗!”
“大人,小的已经翻找了无数遍,根本没有任何石头!”矮胖商人苦搜无果,只得如实回答。
“没有,怎么可能!我还能感受到那石头的气息,就在他身上!”影大人显得有些焦急,身形一闪,来到那矮胖商人身边,袖袍一挥,那矮胖商人便是被掀飞了十数米之外。
矮胖商人被摔得七荤八素,要不是影大人手下留情,恐怕单单这一挥,他便是小命不保。
“没有,怎么会没有!”影大人急了,指尖闪出几道劲气,将夜山的衣衫划得七零八落,但是依旧没有掉出哪怕手指头大小的石头。
“嗯?”影大人感觉到夜山的气息已经近乎消失殆尽,而与此同时,先前还异常明晰的血石气息,也是随之消逝。
“难道先前的只是遗留的气息?”影大人突然有些后悔,那么着急杀了这夜山了。
自作聪明!影大人暗骂自己一声。
此刻,影大人的心情很糟糕,这空手而回,非得让那两个师兄给骂得狗血淋头不可!
“你!”影大人转向那矮胖商人,若是影大人没带面具的话,矮胖商人,绝对以为自己下一刻便会横尸荒野。
“大,大人!”矮胖商人跪伏在地上,不敢吭声。
“自己想办法把这些东西带回去!”影大人几次抬起的手,最终还是放下,还不待矮胖商人回答,便是消失不见。
..
夜山府。
今日,安云又是来到夜山府玩了,自从夜山母亲说了要让安云当自己的儿媳,安云在夜山的出入更为频繁了,要不是路途有些远,安云几乎每天都要到夜山府给自己的未来婆婆请安。
“朴儿,惠儿,你们俩继续忙啊,我跟云儿回屋聊了!”夜山母亲笑着挽着安云的手,朝里屋走去。
“娘,您慢走!”夜朴答应一声,查着手中的账本,还不时走到院中看看晾晒着的豆子。
夜朴自从进了夜山府,也是不想闲着,便是像夜山借了点本钱,和自己的妻子开了个豆腐坊,实际上夜山府靠着夜山微薄的薪酬还真不一定能够维持,反而是夜朴这豆腐坊立了很大的功劳,当然没有夜山的名,豆腐坊生意也不一定好。
正在这时,大门处传来几声喧闹,“你们是什么人,夜山府怎么能够随便乱闯!”
然而那声音刚落,只听几声闷哼,两条人影狼狈地摔倒在院落中,鲜血不住得从嘴角流淌,浑身抽搐,奄奄一息。
夜朴闻声,刚走到大堂口,便是见到门口几个身着官服的人闯了进来。
“你们,你们怎么能私闯夜山府,这里可是守卫军四军长夜..”
“容得你废话?”然而还带夜朴说完,一道寒光闪过,夜朴的颈项出已是多了一条血痕。
夜朴指着那为首的执刀男子,却是再也说不出任何话,轰然倒地,双目圆睁,死不瞑目。
“夫君!”那夜朴妻子惠儿见丈夫身死,惊呼着欲跑到夜朴身边。
“聒噪!”执刀男子低喝一声,长刀挥舞,惠儿与夜朴一样,一刀断喉。
惠儿应声倒地,死亡前夕,依旧想着爬到自己的丈夫身边,但咫尺之遥,却宛如天堑。
“都杀了!给我搜!”执刀男子命令道,身后四五人便是应命而去。
一时间夜山府内,哭天喊地,惨叫声不断,宛如地狱。
此时已近黄昏,夜山府周边无数人家都是耳闻了夜山府的惨状,却是无人敢靠近分毫,因为,那夜山府门口,有着官府之人重重把守,多事者,杀无赦!
没过多久,夜山府门口,出现了四五个满身鲜血,官府打扮的人,一个个面色难看,那些门口的守卫见状都是大气不敢出,只是悻悻地看着他们离开。
此事过了不过区区半刻钟,官府便是发出诰文,说:
夜山通敌卖国,私运军火,夜山以及其家人同党,一并就地处死!
诰文一出,人心惶惶,湖口镇的人根本没人会相信夜山通敌卖国,但慑于官府的霸权,百姓们只得敢怒不敢言。
原本猜测会闹得最凶的守卫军却是异常的平静,除了消息刚刚传来之时有着些许骚乱,在副军队长王海的全力镇压下,便是顷刻间扫除了障碍,与此同时,官府的任书也是适时而至,王海成为了新任的四军队长。
夜山的历史就仿佛过眼云烟一般,前后不过半年便是成为了湖口百姓们的记忆。
那一日黄昏,有人说在夜山府附近下了一场雪,如柳絮纷飞,映照着夕阳,飘洒间嫣红如血,落地无根。寒风冽冽,巷间如梭,卷涌间哀嚎如泣,鬼魅恸哭。
有人赋诗云:黄昏陌雪,山夜凄鸣。前时灯火通明繁华,下一刻廊苑断魂两隔。一纸诰文,何真何假?英雄亦作落魄枯骨。
这一切都发生在旦夕之间,而死而复生的夜山却是毫不知情的,他只知道模糊的记忆告诉他,自己的家人有危险。
一路上,夜山快马加鞭,本近三个多时辰的路程,夜山生生缩短到了一个半时辰,到夜山到达湖口镇的城门外,城门刚刚大开,只有着零星的几个人影在城门中穿梭着。
刚走到城门口,夜山便是看到了那贴在城门口的诰文:夜山投敌卖国,私运军火,夜山及其家人同党,一并就地处死!
夜山看罢,犹如晴天霹雳,眼前一黑几乎昏倒在地。
一旁正好有人经过,好心地过来想要将夜山扶起。夜山正想道谢,那人突然一把撒开伸出的手,惊恐地倒退了两步。
“怪,怪,怪物!有怪物啊!”那人惊呼,引来不少人围观。
夜山心中奇怪,怪物?自己怎么就成怪物了,正想解释,手摸到了自己的眼睛,这才发现原来一直带着的眼罩不见了,先前太过着急,竟是没有发现。
“蓝眼睛,蓝眼睛的怪物!”围观众人纷纷指指点点,竟是还有人向着夜山扔着乱七八糟的东西。
“滚,死妖怪,不要打扰我们的平静生活!”
“对,蓝眼妖怪,不要靠近我们,滚远点!”夜山试图向众人说清楚,却是没人敢让他接近分毫。
“乡亲们,我,我不是妖怪,我是夜山,我是夜山啊!”夜山遮住自己的左眼,示意众人自己是正儿八经的人。
“不可能,夜将军怎么会是你这样的,你肯定是假冒的!”
“对,假冒的,哦,难道夜将军一家就是你害的?夜将军怎么可能投敌卖国,他是我们湖口的英雄!”
“对,英雄!夜将军是我们的英雄,你怎能亵渎他!”
众人纷纷怒骂,早已没了先前的惊恐,还有不少胆大的乡民向前对着夜山拳打脚踢。
夜山只能忍受着一切,他不想再伤害任何人,此时的他内心有也只剩下了绝望,兄弟死了,家人也死了,自己为什么还要活着!
“诶,让让!让让!”一对城门守卫分开众人,这些人都是认识夜山,但都是被告知夜山已经死亡,见到夜山,心中都是惊骇莫名,相互对望了一眼,达成了共识。
装作惊讶的模样,“哦,真的是蓝眼睛的怪物啊!先带回去,听候发落!”
一阵人影扑朔,夜山被迷迷糊糊地带走了。
湖口镇军营牢房内。
“哗——”一盆大水当头叫了下来,夜山只觉得浑身一个激灵,瞬间清醒。
艰难地望向四周,便是发现自己正处在熟悉的军营中,不过是牢房!
夜山想要起身,惊讶的发现自己被牢牢地绑坐在刑椅之上,猛力挣扎了几下,丝毫动弹不得,显然绑地颇紧,加上夜山此时全身疲惫,根本发不出太多的力气。
“来人,来人啊!”夜山尽全力叫着。
没过多久牢营外,出现几条人影,牢营的帐帘被掀起,射进一道刺眼的光芒。
夜山眼前一痛,视野渐渐清晰,领头的是一个熟悉的人影。
“阿海,你!”那领头之人正是王海,王海并没有理会夜山,刚进牢营,便是躬身做了个请状。
随即帐外又是来了两人,其中一个是县主,而另一个便是当初的影大人。
看到那带着面具的男人,正是杀死自己的兄弟的罪魁祸首!
“是你!”夜山愤恨地吼道,猛烈地挣扎着,如欲吃人。
“呵呵,是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还没死,真是命大啊,受了那么重的伤不但死不了,也好运到没被山林野狼给叼走!”影大人笑着道。
“哼,拜你所赐!”夜山怒道,随即看向县主和王海,“县主大人,是他,是他截了我的道,还杀了我的兄弟们,我,我没有通敌卖国啊!”
县主没有多说话,只是瞥了一眼王海,王海见状眼中闪过一些为难。
县主见状又是怒瞪一眼,王海心中纠结却只能应命,只是简简单单道,“小夜,这只是个局!”
“什么!”夜山头脑一震,简简单单的一句话,早已将一切解释清楚,“阿海,你,为什么要这样对我?”
“夜山,多年来你一直压着我一头,如今我终于有了这样的机会,我怎么能不好好利用!”王海嘶吼一声,像是发泄着多年来的积压已久心头怨气。
“就因为这样荒唐的理由?我一直当你是兄弟!”夜山只感觉到自己的世界皆是扭曲了,他不想相信眼前的是事实。
“兄弟?你对我颐指气使的时候,当我是兄弟了?”王海不屑地笑着。
夜山沉默了,还记得,当初与王海一同参军,一同锻炼,一同守护城门,一同上山剿匪,一切的一切都是历历在目。
当初受封领赏,自己为四军长,王海为副军长,本以为兄弟二人能够永远如此一同流血流汗,一同庆祝欢笑,怎想到彼此间竟有如此深的隔阂误会。
“昔为鸳与鸯,今为参与商,一厢萁与豆,旦夕相煎急。可笑,可笑啊!”夜山长吟而泣。
王海眼中泛着泪水,似有千言万语。
“好!好!好一段兄弟深情啊!”影大人肆意嘲讽着,望向王海,“你可以滚了!”
王海怒目一瞪,愤然而去。
“呵呵,如此戏弄我等,你很开心吗?”夜山冷笑着望向影大人。
“是啊,我最喜欢看到的就是别人的痛苦,这不是很快乐吗,哈哈!”影大人毫不掩饰地笑着,听得一旁的县主都是有些毛骨悚然。
“呸!真是肮脏,你跟我说过我们根本来自不同的世界,如果你所谓的高级世界都像你这样,我只能说那样的地方,只能被称为地狱!”
“地狱!”影大人一怔,似乎想了很多,“不错,我的世界确如地狱般残酷!”
“可悲!”夜山又是转头望向县主,“县主大人,那诰文是你发的?”
“是的!”县主点头,“为了我的小命,我也是迫不得已,只能对不住你了!”
“我的家人呢?”夜山带着些许希颐,问道。
“死了!”县主眼神闪烁,别过头不敢看向夜山。
“都死了!”夜山仿佛眼珠子都要瞪出来似的,双眼通红,即使左眼的蓝,也变成愈加深邃的血红。
“你派人的?”夜山逼问道。
“不,不是..”县主只觉得自己与夜山的角色颠倒了,愧疚让他哑口无言。
“是我的人!”影大人淡淡道。
“那凄厉的惨叫,一声声都是天籁啊!”影大人兴奋地说着。
“你这个魔鬼!你到底想要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付我!”夜山挣扎着扑向影大人,却是难动分毫,粗实的麻绳深深勒紧夜山的手腕,血水流淌。
“为什么?不就是为了那血色石头嘛!你不知道?先前不是告诉你了?”
“石头!石头!你不是在我身上拿走了吗?”夜山歇斯底里地叫唤着。
“拿走了?不可能,你身上根本没有!”这次轮到影大人疑惑了,此时的夜山应该根本没有撒谎的心思才对,但依旧抱着一丝希望,“呵呵,小子,你还想骗我?你的家人,就是因为你的谎言,才死的!”
“谎言!可笑,当时你有过给我说谎的机会吗?你不是一开始就认定石头在我身上吗?”夜山声嘶力竭的吼着,他也不知道到底那血石到哪里去了,如今他只求一死,他似乎感觉到,自己的兄弟,大哥大嫂,娘亲,父亲,还有那个可爱的小安云,正在前方向着自己招手。
“你小子是找死!”影大人怒了,或者说是急了,因为他想到,在那林中,自己似乎的确是成竹在握,还心血来潮地耍弄了夜山一番,此时被戳中痛处,怎会不恼。
“来吧!反正我生无所恋!”夜山注视着那影大人,此刻却是不想妥协分毫。
“死!”影大人怒极,右手如铁爪般朝着夜山的头颅抓去。
“呵呵!”夜山临死之际,却只是淡然一笑,死何尝不是解脱。
“生死轮回,死真的是终结吗?”一声古老的叹息,仿佛穿越了万古,沉沉地轰击在夜山的内心。
一道血芒,冲天而起,万物沉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