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9 Breathe
纪承和苏缡笑闹着走回纪承租屋的那栋大厦。奇怪的是,大厦里里外外都是一片黑暗,电梯也停了。纪承拉着苏缡敲开了大厦物业管理值班室的门,“您好,我是这个大厦的住户,电梯坏了吗?”纪承客气地问。
“您不知道?”那人惊讶地看着他们,好像他们头上长了角一样,“今天大厦电路检修,九点钟开始停电,为时一个小时。我们一个星期以前就广播通知过了呀!”
“我……我没听见……”纪承皱起眉头,在脑中搜索一遍,确定自己没听到过。
“我们在每层楼的电梯旁都贴了通知。”管理员上上下下地打量了纪承几遍,然后带着不可置信的语气问:“您不会也没看见吧!”
纪承尴尬地点点头,他确实没注意过。
听到这,苏缡终于忍不住笑了起来,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但还是止不住。这又引来了管理员怪异的目光,那样子就像是看两个刚从精神病医院跑出来的人。
纪承更是尴尬地红了脸,道了声谢,拉着苏缡就跑。
“真是的,你吓到人家了,他还以为咱们是神经病的呢!”纪承拉着苏缡笑骂,“那我送你回家吧!”
“不了,我陪你上去好了。反正停电了,你什么也干不成。等来了电,我再走。”苏缡笑嘻嘻地说,“呵呵,九楼,要爬上去了!”
……
“终于到了!”苏缡趴在纪承背上欢呼。说是爬楼梯,可到了第四层,她就喊累了,最后还是纪承把她背上来的。
纪承把苏缡放下,擦了擦汗,拿出钥匙开门。
“噢,不太喘。身体不错嘛,背我上来都不累。”苏缡在他背后开玩笑。
“我在苏格兰常常打马球、橄榄球,你那点重量不算什么。”
“噢!”苏缡点点头。
“进来吧!小心点,别绊倒了。”纪承叮嘱。
“嗯,你家里有没有应急灯或手电什么的?”
“你在沙发坐一下,我去找找看。”纪承说道。
苏缡摸索着找到沙发,然后坐下。还好纪承回来后没买太多东西,屋里装饰都很简单,所以在黑暗中也不会遇到太多的障碍。
“太好了,有手电!”纪承兴奋的声音传来,像是找到了什么宝贝。
苏缡好笑地摇头。
“咦,怎么不亮?”纪承的声音充满了疑问。
“老大,你放电池了吗?”苏缡提出一个有些愚蠢的问题。
屋里一阵沉默,然后传来一句很小声的话:“家里好像没有电池了。”
苏缡叹了口气,“好吧,那你这总有蜡烛吧!”
“蜡烛?”纪承的声音传来,像是从来没听说过蜡烛这个名词。
苏缡忍住翻白眼的冲动,“算了,算了,你过来坐吧!”
过了一会儿,苏缡觉得身边的位子陷了下去,还有热乎乎的体温。
“嗯,我刚搬过来一个月,很多东西都没买齐,所以……”纪承有些困窘地说。
苏缡几乎可以感觉到纪承的脸滚烫的温度,她挥挥手,“没关系啦,一会儿就来电了,而且能感受一下黑暗也不错啊!”
“你看,我可以用手……”苏缡伸出手去摸索,爬上纪承的脸。她有些顽皮地用手一点点地探索,像是抚摸一件完美的艺术品一样,他有着浓密的眉毛、高高的眉骨,双眼随着她的手指而合上。指尖柔软的触感让苏缡流连忘返,同时黑暗让一切触感都变得敏感,空气中流动着亲密的氛围。
“够了。”纪承猛地抓住苏缡的双手,把她拉进怀里,头靠在她的肩上猛地吸气,“别闹,你不知道男人是禁不起撩拨的吗?”
苏缡伸手回抱住他,有些无赖地说:“好啦!”
两人就这样在黑暗中,在沙发上亲密相拥了很久。
“小妈下星期二就要结婚了,每天都很忙的样子,看起来却很快乐。”苏缡轻轻地说,舒服地靠着他。
“嗯。”
“相爱的人相伴一生,真是让人羡慕啊!”苏缡有感而发。
“那你想跟谁相伴一生啊?”纪承逗她。
苏缡沉默了一阵,然后用手拨开纪承鬓角的头发,对着他的耳朵轻轻说:“你!”她的脸上热得发了烧,还好在黑暗中谁也看不见。
纪承几乎欣喜若狂,他狠狠地吻上苏缡的唇,带着种种的情感和怎样也割舍不掉的爱恋,试图通过唇传递到她心中。
就这样,直到永远……
“铃——”刺耳的电话铃声打破了清晨的宁静。
苏缡本想蒙住头继续睡的。可小妈很早就出去了,珂珂昨天留在公司加班,不知道回来没有。于是她认命地用龟速掀开被子下床,披头散发、两眼微睁地飘进客厅,接起电话。
“喂,您好。”声音是有气无力的。
“苏缡,没起来吗?”对方的声音是轻快而生机勃勃的,“我是学姐,你现在到报社来一下,评审结果下来了。”
“嗯……”苏缡睡眼惺忪、茫然地跟着念,越念越清醒,越念越大声,最后终于叫了起来,“评审结果出来了?!”
“呵呵……”学姐在电话另一边大笑,“醒了吗?快到报社来一趟,我们昨晚讨论了一夜,刚出结果。快来吧,我等你。”
“好好,我马上。”苏缡开始有些紧张了。
“快点来,我挂了。”
“好,再见!”
挂上电话,苏缡更紧张了,“天啊,太快了。怎么这么快就出来了?怎么办,怎么办……”苏缡一边喃喃自语,一边在心里告诉自己冷静。
“算了,不管了!”她一边说,一边拿起电话按下号码。
电话响了很久才被接起,苏缡不等对方开口,就抢着说:“喂,纪承,我是苏缡!”
“苏缡?”纪承的声音就像含在嘴巴里似的,显然是刚爬起床的。
“对啦,对啦!你起床了没?”
“还没!”纪承抬头看了一眼墙上的钟,“今天是星期六,你怎么起这么早?”
苏缡好像没听到纪承的问话,“快起来,陪我去报社!学姐说评审结果出来了!”
“这么快?”
“快点啦,我在你家巷口等你,快哦!”苏缡一口气地说完。
“好好,你别着急,我马上。”纪承手上的动作也快了起来。
“好,我等你,拜!”
站在学姐的办公室门外,看着进进出出的人,等着被召见的苏缡紧张不安地靠在纪承的怀里。这个时刻,她只想到了他。
“我紧张得胃都痛了。”苏缡把头靠在纪承肩上,有些神经质地说。
“没事。”纪承环着苏缡,用一只手拍了拍她的背,“一会我带你去吃东西就好了。别紧张,放松,放松。”
“我马上就要面临失业了,能不紧张吗?”
“没关系,我养你好了。我现在的工作收入还不错,作为报答,你就帮我煮饭生孩子好了。”纪承亲密地开着玩笑。
“讨厌!”苏缡打了他一下。
当两个人正说笑时,门开了,学姐探出头,“苏缡,进来吧。哟,你也来了!”学姐看见了纪承,暧昧地笑了,“好吧,你也进来吧!”
学姐坐在办公桌后,睁着大眼看着先后进来的两个人,“你们两个现在进行得还顺利吧?”
“还不错。”纪承大方地走上前,拉着苏缡的手,坦然地面对学姐。
“噢?”学姐顿了下,“那可有点麻烦了。”
学姐无视于两人疑惑的神情,接着说:“恭喜你了,苏缡。我们昨晚讨论的结果是,一致同意选择你为我们培养的对象。”
学姐对着明显兴奋起来的两人笑了,伸出手和苏缡握了一下,“欢迎你加入我们的行列,恭喜你可以去英国爱丁堡大学学习一年。这样算来,你就成了我和纪承的学妹了……”
“去英国?”还没等苏缡反应过来,纪承立刻发出疑问,一个箭步冲上前握住苏缡的双肩,“你要去英国,为什么我不知道?”强劲的手劲握得苏缡有点痛,但纪承的表情更让苏缡难受。她不是不想说,只是当时重心没放在这上面,没在意,反而忘了。
“喂喂,你干什么?”苏缡还没回答,学姐就看不惯地出声,“当初是你自己没搞清,干吗怪苏缡?!”
纪承抬头看了学姐一眼。一想到苏缡要离开他,他的心就有一种被撕裂的痛楚。低下头,他认真地看着苏缡的眼睛,“你想去吗?你想离开我吗?我们分开了四年,好不容易才在一起,你又要走。告诉我你想去吗?”
苏缡看着纪承的眼睛,可她还是点头了。她想去,不想放过这个机会,从四年前纪承去了那里,她就常常在想:苏格兰是什么样子呢?纪承去的地方是什么样子呢?她好想去看一看!
纪承看着苏缡点头,半晌后,他松开了手,有些僵硬地说:“那好吧!”他转过身,迈开大步离开了,留下苏缡一个人孤单地站在办公室里。
“别生气。”学姐在安静一阵后开口,“他只是太在意你了。在苏格兰时,所有人都看得出来,那家伙心心念念的只有一个人。”
苏缡摇摇头。她能明白,如果是她,也会这样的。四年前纪承离开,她也记恨了他四年。
“那你自己好好考虑吧。我相信你们,那家伙可是个死心眼儿。”学姐说完,轻轻地笑了。
机场,飞机引擎张狂地轰鸣。
苏缡站在飞机场服务台前,看着机场内熙熙攘攘的人群,心里有一种不安在扩大。
“××航班,直飞爱丁堡,×月××日,下周五下午两点三十分,您的票。”服务窗口里的小姐笑容可掬地递出票。
苏缡接过,薄薄的几张纸,在她看来却重逾千斤。她叹了口气,还好能赶上小妈的婚礼。昨天向小妈宣布时,小妈激动了好久。在小妈看来她的宝贝终于成才了。虽然离别会有伤感,但小妈只说:“把握住你最重要的东西就好。”
珂珂只是说恭喜,但眼里有掩不住的伤感。至于纪承,昨天走了就没再来电话。唉……苏缡忍不住又叹了口气。
到机场的人,有悲伤的,有欣喜的,而她呢?苏缡自己也不清楚。刚开始接这份工作只是想证明自己,并没有过多地去想出国的问题,现在却不得不去考虑很多因素。虽然不用担心钱,但语言呢?生活呢?懒散的自己能够应付压力下的紧张学习吗?还有报社和学姐的期望。她尤其不想失去纪承。一年,虽然不长,却也有三百六十五个**夜夜呀!
她可以自私地要求纪承的谅解吗?可以要求他等她回来吗?她可以吗?真的可以吗?“后来”的可怕,真的就在于它的不确定啊!
苏缡垂下双肩,慢慢地走进机场的大门。她和纪承的感情会像她说的那样相守一生呢?还是会像飞机划过天空后留下的痕迹一样,慢慢被风吹散呢?
“快!头纱呢?”
“在这!”
“捧花、捧花……”
“好了,在屋里放着呢……”
“那饭店那里呢?司仪、照相的、录影的……”
“都在饭店那里,有人顾着呢!”
“快!九点半新郎就来接人了,还不快点!”
听着杂乱的对话,看着跑来跑去、手忙脚乱的女人们,苏缡有一种敬畏的感觉。今天是小妈结婚的日子。她和珂珂、还有小妈的朋友们,十几个女人挤在这一间屋子里,让苏缡真正认识到了女人的威力。今天负责指挥的是小妈的同学,全屋的女人都顺从地转来转去。
“苏缡!”被点到名的苏缡像小学生一样乖乖报告。
“去买两包亮片,到会场好用,快快快,别磨蹭。”
“好!”苏缡乖乖拿包出门。
“等等!”
苏缡回头,看到珂珂在门口穿鞋,“我跟你去!”
苏缡斜眼看她,一脸怀疑。
“屋里实在太吵了,我……”珂珂耸耸肩,有些尴尬地解释。对于爱静的她,屋里从四点开始就吵闹得简直能要她的命。
“我的头一直在痛。”珂珂受不了地揉揉太阳穴。
两人一起步出家门。
“纪承呢?”珂珂状似不经意地问起。
“去饭店那里了,那里好像就他一个人盯着呢!”苏缡说着,却怎么也提不起劲。
“你们还在冷战?”
“冷战?算不上吧,就是……”就是很冷淡,很别扭吧,苏缡在心里说,“最近大家都在忙小妈的婚礼,他一直在联系饭店啦、司仪啦之类的事。”
“嗯,多亏了他,他对你真的是没话说。”珂珂由衷地说道。
“对,我知道。”苏缡叹口气,觉得真的很难选择。
“我知道你很为难,出国学习一年,真的是个好机会。可是有时候,一旦分开了,就……很难说。”珂珂拍了拍苏缡。
“小妈要结婚了……”珂珂有些感慨地说。
“是呀,一转眼……”苏缡也感慨起来。
“真是又高兴,又伤心呀!”珂珂继续说。
“我们家的小妈真是不让人放心啊。”苏缡接下去说。
“就像……”
两人相视一笑,许多相处的片断浮现在脑海里,包括无言的情感传递,两人笑着异口同声地说:“就像嫁女儿一样。”
“哈哈……”
苏缡抚着穿高跟鞋的脚,心里哀嚎着,她已经快疯了。一天的婚礼下来,她有一种想哭的冲动。“累了吧!”在苏缡要昏倒的时候,有一双手从后拥住了她。苏缡抬头,看到纪承俊朗的脸,也就顺势向后靠,把全身的重量都交给他。他今天真的是帅呢!穿着传统的三件式银灰色西装,头发也梳得整整齐齐的,真是全场最帅的男士呢!当然,新郎也很帅啦,苏缡在心里不好意思地补充。
“啊,对了!”苏缡突然想起她从休息室跑出来的任务,“还要给司仪和摄影师红包呢!”
“不用,我给过了,你过来休息一下吧!”他沉稳地扶好她。
“啊,谢谢。”苏缡突然有些不好意思起来。不管什么时候,纪承总是在帮她。
“干吗和我这么客气?”纪承斜了她一眼。
“呵呵……今天小妈好漂亮呢!”
“是啊!”但你更漂亮,纪承在心里说。今天的苏缡穿了一件白色的小礼服,样式很简单,头发用花朵别好,淡淡的彩妆,蓬蓬的裙摆,像个公主一样。
“今天上午,我和珂珂还说呢,小妈结婚,让我们也紧张得不得了,好像要嫁女儿一样。”
“胡说。”纪承轻轻地呵斥,“什么嫁女儿,是嫁妈妈才对。”说完,他自己也忍不住笑了起来。苏缡伸手抱住纪承,偷偷地观察他的表情,怯怯地说:“你不生气了?”
纪承低头看着她小心翼翼的样子,忍不住叹了口气,“傻瓜,我不是生气,我……”
还没说完,小妈的叫声打断了他们,“苏缡,过来一下……”
苏缡抬头询问,纪承拍拍她粉嫩的脸,宠溺地说:“去吧,我们回来再说。”
苏缡点点头,有些依依不舍地放手。
推开休息室的门,屋里热热的香味迎面扑来。小妈站在窗户前,白色的婚纱长长地拖在地上,屋外吵吵闹闹的声音在苏缡的耳边荡漾。屋里,女眷们不同牌子的香水味道混合在一起,变成了一种奇特的香气。苏缡觉得,那是幸福的味道。
“小缡。快,帮我换一下衣服,这婚纱我一个人脱不下来。”小妈招手让苏缡过去。屋里只有她们两人,其他人都在外面帮忙。
“好,小妈今天好漂亮。人家说幸福的女人最漂亮,陈叔叔一定对你很好吧。”苏缡笑着闹小妈,“真让人羡慕啊!”
小妈一下子红了脸,“讨厌!”
苏缡走上前帮小妈换装。
“纪承对你也很好啊!”小妈看着手忙脚乱的苏缡,“那孩子的心意,小妈四年前就看出来了。那孩子回来后,我觉得他变了不少,成熟长大了,只有对你的心意没变。”
小妈摸了摸苏缡的头,一下子觉得自己的女儿长大了,变漂亮了。
“所以,你要出国,小妈觉得也好。出去锻炼锻炼,一定能长劲不少。虽然也有些担心,但也没办法,就是对不起那孩子了。”
小妈叹了口气,看到苏缡疑惑的神情。
“四年前,纪承那孩子在走之前来找过你。你不在,他留了一封信给你,记得吗?”
苏缡点头。
“其实,那天他来找你时,带了一大包行李,脸还被打肿了。他告诉我他不要去英国,他要留在这儿、要和你在一起,结果被他父亲打了一顿,逃了出来。还说再也不回去了,他就留在你身边。那个时候,那孩子吓了我一跳,他满脸的决然,还有那种执拗的神情,我从来没见过。我们等了你好久,你都没有回来,我就跟他说:‘纪承,你要去英国,你必须去,为了苏缡。我总有一天会老了,死了,不能守着苏缡,你要帮我守着她,可你现在这样怎么能办到,你连你自己都养不活,你必须自己先变强才行。’
“那孩子拗了半天,才问我:‘是真的吗?’我说:‘是真的。你回来了,小妈就把苏缡交给你。’后来,四年过去了,我还以为他不会回来了。没想到,这孩子心心念念的就是我当年的那几句话,那时他打电话给我,劈头就问:‘我要回去了,你可以把苏缡交给我了吗?’这孩子,真是的!”
小妈摇摇头,看着一脸震惊的苏缡,笑了,“那孩子的心,你能明白吗?”
苏缡的心里在翻江倒海地骚动着,一时不知道该说些什么好。那个傻瓜,他怎么能、怎么能这样呢?!
她的脑子里一片混乱,茫然地走出休息室。人群中,她一眼便看到纪承,他笑笑地望着她,微微伸开手臂,仿佛一辈子都是这样静静地等待着她。
苏缡冲了过去,撞进他的怀里,紧紧地抱住他,眼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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