广州的雨啊,说来就来。一天我正在上足球课,突然下起了大雨,等我跑回宿舍,已经淋了个落汤鸡,晚上洗完澡,浑身发抖,我只好早早地躲到被窝里去。
我感冒了。
人在生病的时候,最容易产生独孤之感,也因而会更加看重亲情、友情和爱情。
我想打电话告诉老妈说:老妈,儿子我生病了,浑身发烫,好难受啊!但我不会打这个电话——我们有着“报喜不报忧”的光荣而伟大的优良传统——让老妈替千里之外的儿子担惊受怕,我当然心有不忍。要告诉朋友吗?扳指数来,有几个算是真正的朋友呢?高中老同学基本都没怎么联系了,大学的呢?好像也没有几个可以交心的朋友。室友呢?肥仔已经和女友和好了,在视频聊天;小广州陪着女朋友去自修了;王斐呢,更是没影——他总是喜欢在图书馆和教学楼消磨青春的。那恋人呢?呵呵,有恋人吗?叶子还算是我的恋人吗?连手机号码换了都不告诉我?这不是明摆着在故意躲开我吗?那,既然这样,在我生病的时候,还能奢望她能打个电话,或者即使发个短信来安慰我吗?呵呵,别做白日梦了,这怎么可能?看来,现在我唯一能对之“倾诉衷肠”的,也只有王可梦了。前段时间王可梦生病的时候,我还在医院里陪她呢!现在,似乎她成了我唯一的朋友。
我拿起手机,给王可梦发了短信:“可梦!我感冒了!呜呜……”
人都有撒娇的欲望,无论女人,抑或男人。
“怎么搞得?有没有吃药啊?你现在哪里?”我立刻收到了王可梦的短信。
王可梦似乎带着责备的问候,使我孤独的心,立刻被暖暖的血液包围起来,开始恢复了正常的跳动。那一刻,我仿佛感觉到了母亲怀抱的温暖。
“在宿舍!”我仿佛只是想快点看到王可梦能立刻出现在我面前,所以只回答了她最后一个问题。
“吃饭没啊?”
“ 吃过了!”
“你等下啊,我给你买药去!”王可梦真是细心和体贴!
“不用了吧!睡个觉,明天就好了!”我故作谦虚。
“你等着啊,我等下去你宿舍!”我看了看时间,那时是20:20。宿舍楼有规定,晚上十点以后不准异性访客探友。
差不多十五分钟后,王可梦果真出现在我宿舍门前。
“郭军生!好些了吗?这里有药,快吃点!”
我惊呆了。那一刻,我才发现,我郭军生在王可梦眼里,竟也是这么的重要。我突然觉得有些愧疚:我怎么就这样任性地告诉王可梦我生病了呢?不就是小小的感冒而已吗?搞得人家兴师动众,慌慌张张地跑到你宿舍来?郭军生,你还算男生吗?更别谈什么男人了!
“你怎么上来的?管理员没有问你吗?”
“呵呵!她没看见,我就乘机跑上来了!”
“你不是今晚要上选修课吗?”我知道,晚上她是有课的,要不早就叫我去陪她自修了。
“选修课怕什么?不上也没什么!”对于为我而做的这些牺牲,王可梦显得毫不在乎。
“谢谢你!”我愈发感动,不由自主地客气起来。
“别说话了,你在床上休息吧!我回去了,明天我再来看你!”
“好的,你回去忙你的吧!吃了你买的药,明天肯定会好的!呵呵!”
“明天发短信给你!我走了啊!拜!”
“拜!”
直到王可梦踏出宿舍门,消失了身影,我还对她出现在我宿舍的事实,感到惊讶不已,没能完全地接受。王可梦?真的是王可梦吗?真的是她吗?她刚才到了我的宿舍?仅仅以为我给她发了条短信,说我感冒了,她就匆忙地跑到了我的宿舍?
王可梦之前从没有来过我们宿舍,因而室友们也不知道我和她的关系。王斐在教学楼碰到过我和王可梦,那时,王可梦正把她的小手放在我手里,让我给她看手相。发现王斐略显诧异的目光,我有些尴尬,但王斐却很知趣地走开了,连招呼都没给我打。后来,我还担心王斐这家伙会在宿舍里说出他的“偶遇”,但没有,他对此一直保持沉默,关于和我如此亲密的那个女孩,他也从没向我好奇地问起过。或许,他根本不曾在意过这些乱七八糟的闲事,我只是多虑了。
我吃了感冒药,重新爬到床上去,抓起被子蒙到身上,不知什么时候已进入了梦乡,在梦里依然能感觉到大汗琳琳,醒来却发现浑身冰凉。
第二天早上醒来,感冒依然没有好,头反而更加痛起来。七点的时候,王可梦就发短信过来:“小虫子,感冒好些了吗?”
她竟然叫我小虫子,这是从来没有过的。王可梦怎么会突然叫我小虫子呢?如果一个男生喜欢一个女生,那这男生总想给这女生起个亲昵的外号,比如“小馋猫”、“小猪猪”之类的。王可梦叫我“小虫子”,是否也有着同样的寓意呢?我有些受宠若惊,却又不敢确定自己的猜测。
“好些了,不过头还是痛!”
“吃早餐了没?我给你买点吧?”
“不用了,我等一会下去买点就行了!”
“那好吧!我中午再过去看你!”
“真的不用了!太麻烦你了!”
“别罗嗦了!上次我感冒住院,不也是你去陪我的吗?”
“……”
我郭军生可以对天发誓,去医院陪王可梦,可没想到有一天我病了,让她来陪我的啊!然而,人都有知恩图报之心,人与人之间的感情,总是相互的吧!
饭堂中午十一点就开饭了。刚过十一点,王可梦就提着一个白色塑料袋,出现在我的宿舍门口——她给我打了包,送饭来了。
“可梦!又麻烦你了!”
“说什么呢,快下来吃饭吧!”
我还在床上懒着。王可梦找了个椅子坐了下来,看着我从床上爬下来,然后打开了饭盒。
“好吃吗?”我夹了一块“辣子鸡”,刚填到嘴里,王可梦就急不可待似的问道。
“嗯!好吃!”我放眼去看王可梦,她正双眼圆睁地望着我,若有所思。
我被她这样看着,感觉有些尴尬,不知道下一步是该吃口米饭还是夹点菜,犹豫不定。那时,室友上课都还没回来——我逃课了,没去——宿舍里只有我和王可梦两人,我们就这样僵持着,可能是因为自己心里有鬼,我似乎总能感觉到王可梦的眼睛在盯着我出神,但又不好意思看过去证实,只用余光打量着——空气也已经凝滞。
“你慢慢吃吧!我去阳台看看!”王可梦打破了尴尬,起身朝阳台走去。
我低下头去,张开大嘴,狠狠地吃了口米饭。
“喂!军生,哪一个是你的水桶?是不是装满衣服的这个?”我回头望去,王可梦手里正拿着一个红色的塑料盆,站在水龙头前。
“可梦!你干吗啊?不用你洗!我自己洗就行!你进来歇会吧!”我感到这太难为情了,自己的衣服还从来没有让女生给洗过,外衣还好些,可还有内衣内裤呢!但王可梦却不由分说,直问我:“这个是不是你的桶?”
“是的!”我只好乖乖地回答。
和王可梦相处这么久,我早已习惯了听从她的命令。得到了我的确认,王可梦就弯腰提起那个塑料桶,放在了水龙头下面。桶里面横七竖八地塞着些脏衣服——我已经五天没有洗衣服了,真惭愧。
不一会,水龙头已哗哗地奏起了音乐,王可梦已经在那里给我洗起了衣服。我想走向前制止她,理由有二:第一,觉得让人家一个女孩子给我洗衣服,又不算是我的女朋友,这实在说不过去;第二,是怕自己的内裤让人家女孩子给洗,也着实有些难为情。但我却没有勇气迈开脚步,甚至连说一句“可梦!谢谢你帮我洗衣服!”的勇气都没有,我只是呆呆里吃着饭,听着哗哗的水声。
那一刻,我感动得直想掉眼泪,我在想,不管王可梦让我做去为她什么,我都会毫不犹豫地去做的,即使要牺牲掉我的小命,我也不会眨一下眼睛。可儿!你是多好的女孩啊!但为什么他不知道珍惜你?!为什么他舍得放开你,让你来到我的身旁?!!——我在心里,这样默默地感叹,也默默地追问……
“哈哈,妓男!今天数学老师点名了!”肥仔立在门口,一眼看到我就忍不住奚落起我来,小广州跟在后面,也是一脸*笑。
因为有王可梦在宿舍,我不好意思和这些*贼扯淡,就只好忍气吞声,变了文明的口气:“真的?是全点还是抽着点啊?有没有点到我?”
“哎!军生,默哀吧!全点了——”小广州可能被我所感染,总算没叫我妓男,并且还安慰我。
“嗯?怎么阳台站着个女生?”小广州先发现了正在阳台上洗衣服的王可梦,便自言自语地问道。几乎是在同时,肥仔也把身子凑了上去,然后回头好奇地望着我。
“那是我同学!”我故意摆出一副平静如水的神情来,小声向他们解释道。他们两个表情怪异地望着我,然后再望向王可梦的身影。
几乎是在同时,王可梦也发现了他们,回过头来,朝肥仔和小广州微笑着,羞涩地点了点头。
我吃完了饭,把饭盒丢到了垃圾桶,跑到阳台上去。
“军生,就洗完了,你等着再冲一下就行了,我先回去了!你记着吃药!”看见我到了阳台,王可梦在水龙头冲了冲满是泡沫的双手,跟我说道。
“可梦!今天——辛苦你了!等我感冒好了,请你吃饭!”
“哈哈!好啊!说好了,一定啊!我先走了——不用送了!拜!”说完,王可梦从椅子上提起书包,眨眼之间已经消失在长长的走廊里。
“我靠!妓男,你什么时候泡到个这么正点的MM啊?”王可梦的身影刚消失,肥仔就迫不及待地把头扭了过来,睁着血红的双眼望向我,仿佛一个几年没尝过人肉的饿狼。
“顶!瞧你那眼神,真不愧是**!”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他一进门,就叫我妓男,我这下子要发泄一下郁闷了。
“哎,军生,那女生是谁啊?怎么以前都没见过呢?”小广州还算比**文雅点,这多少使我的郁闷有所减轻。
“是我一个好朋友!”我一脸正气地回答这些三八的追问,以显示我和王可梦之间是多么的清白,但是在话出口的一刹那,我在内心里暗骂自己虚伪,还洋洋得意。
“军生!我看没这么简单吧?——我靠,你看,连内裤都帮你洗了,这还是简单的朋友关系吗?男人和女人之间,根本不可能是纯洁的友谊!”肥仔刚才被我狠骂为**,可能产生了点自责心理,良心有所发现,这下子改了口,不再叫我妓男了。
“就是!和系花拍拖这么久,她还从没给我洗过衣服呢!”小广州也在旁边大发感慨,好像自叹不如。
我心里琢磨着:这两个家伙,如果毕业去媒体工作,保准能进狗仔队,总是这么八卦。而此时的我,却乐意被这两个狗仔追问——人嘛,都有点虚荣之心。我想,明星面对一大群狗仔时,大概也是和我差不多的心理吧。
“靠!好朋友就是好朋友!没别的了!”我面露愠色,吐出一句。小广州和肥仔以为我生气了,怕自讨没趣,就各自回头,做自己的事儿去了。
我吃了午饭,又吃了点感冒药,下午美美地睡了一觉,感觉浑身舒服多了,头也不再痛了。睁开眼睛,我就兴奋地给王可梦发了短信:“可儿!我感冒好了!谢谢你!真的!”
我抑制不住自己的感情,手不由己地打出了“可儿”这两个字。
“哈哈!好啊!恭喜你!不用客气!晚上在宿舍好好休息一下吧!别出来自修了!”好像王可梦总是在等着我发短信过去一样,每次我刚发完短信给她,马上就能收到她的回复,这让我觉得王可梦离我是如此之近。
一次小小的感冒,让我更加走进了王可梦,发现她原来这么细心,这么体贴,这么温柔,像一个无微不至的母亲。我也更从这细心、体贴和温柔中,感受到一种无言的深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