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到叶子短信的那天晚上,我失眠了。清晨五六点的时候,我睁开惺忪的双眼,回复了她短信,说了些祝贺她成为手机一族之类的话,。不知为什么,说这些话时,我的心虽有些感伤,竟然也会如此的平静,恍入梦境。
我陪同王可梦去买了手机,回来之后她说要请我吃消夜。
盛情难却,我恭敬不如从命。
我们面对面坐在饭堂大厅的一角,窗外是一个人造小湖,波光粼粼的水面上,隐隐约约看到有鱼儿在游来游去。
“叶子,是你的女朋友吧?!”王可梦咬起吸管,轻轻吸了一口饮料。我朝她望去,看到她眼睛里闪着神秘的光。
“嗯!是的!——不!应该说是以前的女朋友!呵呵!”我的回话,竟有些慌乱。
“现在分手了?”王可梦依然一脸平静,又仿佛是紧紧追问,让人琢磨不透。
“怎么说呢?算分了吧!——”
“不好意思!本来不该看你的短信的。”
“没事!也没什么隐私,呵呵!都是好朋友了,你不用太客气!”
“郭军生,依我看,她对你还是有感觉的!”
“呵呵,你怎么知道?”我强作平静。
“这不明摆着嘛,很简单的事!当局者迷,旁观者清呗!要不怎么还会发短信给你呢!躲避你还来不及呢!”
“哎——你不明白,我们是从小玩到大的朋友,即使没了爱情,还有一些友情或者亲情的东西吧!”
“哈哈,不愧是学中文的啊!说起话来,这么富有人情味,呵呵!”
“不敢!不敢!和哲学系的才女比起来,我可差远了呢!”
那晚,我送了王可梦到她楼下,那是我第一次去送一个女生回宿舍。
然而,接下来的几天里,我突然没有了王可梦的消息。
“军生!能来陪陪我吗?我感冒了,在医院里!贾姗姗她们去泡吧了!留我一人在这里,好孤单啊!”一天晚上,我突然收到王可梦的这条短信。
看了短信,我开始心惊肉跳,不知是出于紧张,还是出于激动。王可梦的短信,有些无助和感伤,还透着暧昧的气息。
人都会有孤独的时候,在这孤独的时候,人的感情常常不能自已,会说些浪漫和天真的话。而听到这浪漫和天真的人,也往往跟着不能自已起来。
生病时的王可梦,就是这样。而我,也是如此。
当我穿戴整齐、跌跌撞撞地奔到校医院门口时,隔着透明的玻璃窗,我望到了病床上王可梦那张熟悉的脸。
“军生,你来了?!”看到我推开房门出现在她面前,王可梦面露惊讶,语带疑惑,仿佛对于我这么快就出现在她面前的事实,有些不敢相信。
“嗯!——可梦,感觉还好吧!”我用力地点了点头,以便让王可梦对我的出现的事实深信不疑。
“嗯!还好!麻烦你啦!这么晚了还叫你过来!”王可梦带着歉意的眼神给我说道。
一个护士走了过来,对着一个椅子伸出细长的食指,示意我坐下。我紧张地望了一下她,看到她的眼神有些暧昧,好像是说:“这小子,你是她男朋友吧!看你们还挺亲热的呢!”
我于是便努力睁大了眼睛,一脸无辜地望着她,那就是在回答她:“护士小姐!你误会了!我不是她男朋友!”
小护士发现我盯着她看,皱起眉头,送我一个古怪地眼神,然后默不作声地离开了。王可梦仿佛也意识到那护士眼神的暧昧,朝我点头笑笑,我便讪讪地回笑,把椅子拉了过来,坐到了床边去。
整个病房里只剩下了我和王可梦的时候,室内异常安静,我们彼此沉默着,气氛有些尴尬。
“军生!陪我聊聊天吧!怎么不说话?有什么心事吗?”王可梦先开了口。
“哦!没事——好啊!聊——什么呢?我想想——”
“随便吧!要不——聊聊你和叶子的故事吧!哈哈!”王可梦笑开了花,脸上似乎完全没了病人的憔悴。
“我和叶子?——好啊!呵呵!”
“你们——从小就是邻居?是吧?”
“嗯!”
“那后来什么时候发展到爱情的呢?呵呵!”
“高中的时候!”
“谁先追谁的?”
“当然是我先追她!”
“呵呵!”
“……”我沉默不语,等待她下一个提问。
“那后来你们考大学,到了不同的地方?” 王可梦好像是明知故问。
“嗯!”
“后来——就分手了?”
“……嗯!算是吧!”
“什么叫算是吧?”王可梦面带笑容,却又一脸认真地望着我。
“嗯!没错!”
“哦!那她现在呢?回家了吧?”
“嗯……”
……
这时,我分明觉得自己是一个罪孽深重的罪犯,而王可梦则是经验丰富的老刑警,面带阴森森的微笑,揭露着我的一点点罪恶,证据确凿,使我无力反驳,只能点头如捣蒜。
“……相爱的人呢,为什么却不能够永远在一起?”老刑警对我审讯了一阵,突然顿了顿,开始自言自语起来,听起来好像对生活有着深深的体悟。
“怎么突发这样的感叹?”罪犯被审问得一脸土灰,抬起头望着警官。
“哎!我们也好久没给我联系了……”
“谁?”我有些惊讶。
“呵呵!算是我男朋友吧!他在北京读书!”
“哦!”
“我们是通过网络认识的!算是网恋吧!呵呵!”
“哦!”
……
我仿佛变成了蹩脚的审讯官,王可梦倒成了一个主动坦白的罪犯。至此我才知道,王可梦也是一个 “名花有主”的女生。当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我的心像静静竖立的弹簧被突然猛力撞击了一下似的,许久才恢复旧有的平静。
“他是读物理的!我们也是很偶然认识的!那是去年三四月份的时候吧,我要加一个高中同学的QQ,谁知记错了一位数字,结果就加了他。”
“这也算是缘分吧!生活有时候就是这么巧合!”我不失时机地来一句哲理性的概括,以表明聆听的专心和深入。
“是啊!算来我们已经相识十来个月了!刚开始的时候,我们像热恋的情侣,每天都要通话很久。他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我便买了电话卡,主动打电话给他!在网上我们见了面,也‘老公’、‘老婆’地相称!”
“那后来呢?”王可梦顿了顿,我便追着问道。仿佛潜意识里,我对他们当前的关系最为关心。
“哎!所有的爱情都是这样子吧!——后来就归于平淡咯!慢慢地我打电话时,他常常中途通着话,就借口有事出去了,好久才回到电话旁,再后来,干脆就找出各种理由来搪塞我,不接我电话了!”
“你们没短信联系吗?”
“他没手机!”
“哦!那他也不该这样对你啊!太不象话了!”我开始有些义愤填膺,像一个想要行侠仗义的英雄。
“哎!也不能全怪他了!他也有难处,家里经济条件不太好,供他读书就很吃力了,他如果再谈恋爱,心理会内疚的。其实,他还是个不错的男生!”
“哦!”我的心竟开始涌出一些酸意。
“我已经三个月没有他的消息了!暑假的时候,他还说寒假会过来看我呢!现在看来没希望了!呵呵!”王可梦拿眼茫然地扫视了一下窗外黑色的夜景,干笑着自语道。
“别想那么多了!一切都会好起来的!”我努力搜索温暖的词汇安慰她,却似乎又是在安慰自己。
“哎!我是多么希望他现在能给我个电话啊!”王可梦深深地叹了口气,无力地闭上了双眼。
我偷眼去望她的面容,略带忧伤的脸庞,更加惹人怜爱,惹人浮想联翩,甚至想入非非。
我突然想起了叶子,想起了国庆节之后和她的通话的一幕幕……
……
“郭军生!你怎么不说话了?我发烧住院的时候你跑到哪里去了?你知道吗?我那时多么希望你能打个电话给我啊!躺在病床上,你知道我在想什么吗?我在想,你要是能在我身边陪着我,那该多幸福啊!然而,你一个电话都没打过来!”
“叶子!——对不起!都是我的错!都是我不好!”
……
生活常常会有着如此的巧合!
“郭军生!你能理解我现在的心情吗?”王可梦突然开了口,把我从回忆里拉了回来。
“能!能!完全能理解!”我毫不犹豫地回答,并用力点了点头。
“呵呵!”王可梦被我这近乎白痴的撒谎方式逗笑了——她因为我在撒谎,敷衍她。
“真的!我真的能完全理解你的心情!”我望着她的双眼又认真地重复了一遍。
“嗯!嗯!我相信你!”她满意地点点头。
病房隔壁的休息室里,几个护士在看N年前的怀旧版《同一首歌》,声音突然被放得很大,仿佛是要故意打扰我和王可梦的交谈。
那是罗大佑的一首老歌《闪亮的日子》:
“我来唱一首歌古老的那首歌
我轻轻的唱你慢慢的和
是否你还记得过去的梦想
那充满希望灿烂的岁月
你我为了理想历经了艰苦
我们曾经哭泣也曾共同欢笑
但愿你会记得永远的记着
我们曾经拥有闪亮的日子
……”
罗大佑的歌声很是感伤,唱到**的时候差点失声哭了出来。我抬头望了一眼王可梦,她的眼角竟然有些湿润了。
“军生!今晚真的谢谢你能过来陪我!有一个好朋友在身边真好!”
“嗯!”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