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老板带着拖油瓶来上班这种事还是头一遭,秘书科里的女人们个个大跌眼镜,八卦之魂开始熊熊燃烧。
朱仲谦面无表情,光荣负伤的汪真真倒是双眼发亮喜气洋洋,早就没了之前蹲点的瘪三样,看到夏秘书面露诧异,趁朱仲谦推开门进办公室之际,朝着夏秘书故作深沉地道:“嗯,我来和你们老板洽谈合作。”
哼,才不告诉你我只是来睡沙发的。
半个小时后,夏秘书拿着文件推开朱仲谦的办公室,就看到汪真真躺在沙发上呼呼大睡,睡相倒是不错,安安静静不打呼噜,就是大白天的在大老板办公室里睡觉这点,耐人寻味了点。
而且下巴还受了点伤。
是不是在健身房里出了什么事?
夏秘书也是个热爱八卦的,虽然因为职业操守不会传播八卦,但研究精神还是具备的,眼见老板的俊脸上无波无澜,心里越发好奇。
“问了吗?邵恺怎么说?”
夏秘书一愣,发现问话的是老板,压低嗓门道:“问了,邵总监说和安泰推销员汪百合是朋友,汪百合让侄女,也就是汪小姐学着跑业务,结果邵总监一直没有见到汪小姐出现。”
敢情天才的保险推销员汪小姐直接进了总裁办公室,睡觉。
“知道了。”朱仲谦毫不意外,将签好的文件递给她,“帮我去楼下上川定个位置。”
汪真真睡醒了,就开始琢磨着中午吃饭的时候,要找机会跟猪头摊牌了。
这为了卖保险,自己都不知道跑几趟宏科了,还追到健身房遭了不少罪,漫画连载进度也慢下来了,必须赶紧让猪头点头答应了,她也好堵了她妈妈、姑姑的嘴。
中午两个人就下楼吃饭去了。
夏秘书特地为他们点了个僻静的小包厢,点菜的自然是汪真真,一开始还客气地问了朱仲谦一句:“你想吃什么呢?”
朱仲谦嘴还没动呢,她大手一挥,“我知道,你什么都吃。老规矩,我请客,你埋单。”
“尽管点,我请客。”她又不要脸地补了一句。
朱仲谦勾起唇角忍着笑,含笑的眸里都是对面姑娘十年不变的理直气壮耍无赖的模样。
思绪也忍不住开始回忆年少的那段时光,印象里,他们俩一直和别的同桌不太一样,别人是白天一起学习,晚上各回各家,他们两个吃货是放了学就走街串巷到处找好吃的,汪真真永远是那句“我请客你埋单”,偶尔觉得吃多了不太好意思,就会买点烧饼、麻辣串打发他,然后继续心安理得地大吃大喝他的。
一晃那么多年,他对美食早没有那么热情了,但对面的姑娘,似乎还是记忆里的样子。
没变吗?怎么可能呢。
朱仲谦浅笑着,眼眸逐渐变得幽深,冷不丁开口:“你这些年都在干什么呢?”
都干了些什么,和什么人在一起过,受过伤吗?
汪真真一听朱仲谦要查户口,表情马上变得有些紧张,怕他发现她混得很惨,就含含糊糊地说:“没……没干什么呀。”
一边心虚地低头翻菜单。
“你在家做SOHO一族具体做什么?”朱仲谦的声音听不出情绪,想必只是表达对老同学基本的关心。
汪真真贼头贼脑地扫了眼紧闭的门,凑近朱仲谦,声音压得很低,“我说了,你可不许笑我。”
朱仲谦被她勾起了好奇心,点点头。
“我是专职画手,给杂志社画漫画。”她特地强调了一下,“我很红的。”
汪真真的心声是:我很红,虽然我很穷。
朱仲谦对于汪真真走上这条路并不讶异,高中时汪真真就是个漫画迷,一天到晚别人啃作业她啃漫画,上课看漫画被逮到了好几回,被老师骂到哭得稀里哗啦,回来却嘟囔着“看到哪了”,泪痕还没干呢,又开始看得起劲儿了。她屡教不改,老师索性收缴了她的漫画,书屋老板找她赔,她零花钱有限,就哭鼻子看着他,他只好每回做那个掏钱的冤大头。
他问:“这份工作能养活你自己吗?”
“……还好啦。”汪真真脸上的表情极其不自在,“我又不买名牌。”
这也就间接承认只是勉强过了温饱线。
被朱仲谦这么一问,汪真真就有些郁郁寡欢了,实在是混得太惨淡,如今朱仲谦都是本市十大杰出青年了,她汪真真估计顶多上个“十大穷鬼同学”排行榜,天壤之别。
“男朋友有了吗?”朱仲谦又不疾不徐地问。
“没呢。”汪真真嘻嘻一笑,“你们公司有没有单着的青年才俊呀?好货色记得留给老同学哪。”
朱仲谦听了皱了皱眉。
汪真真一脸没心没肺,“猪头你又摆臭脸。”
她凑近,压低嗓门神秘兮兮地问:“说吧,你跟田小姐,最近是不是房事不顺?”
朱仲谦气得劈头就给了她一个爆栗,“再胡说,这顿饭自己埋单!”
汪真真哎哟了一声,缩回去揉了揉自己的脑袋瓜,“好嘛,不说就不说,世界那么美好,可猪头你却那么暴躁,嗯,一定是因为田小姐来大姨妈了。”
“汪真真!反了你!”朱仲谦忍无可忍又给她右脑勺一个爆栗,这下她头上两个包对称了,“黄色漫画看多了,脑子里全是黄水。”
汪真真这种生物,跟她每多待一秒,就多一秒崩溃,想他朱仲谦,当初可是整整崩溃了三年。
后来毕业跟她分开,他就瘦下来了。
汪真真插科打诨,“我黄色,你暴力,我们是相亲相爱的黄色暴力组合,是不是呀?”
朱仲谦看着她那张跟高中时没什么变化的清纯笑脸,外表是天使,骨子里是小恶魔,十年如一日地拿她没办法。
她那点说正事之前先耍宝的小伎俩他高中时就摸得门儿清,她越疯,就越说明她心里有事,于是抱着双臂,耐心地等待她接下来的正题。
都憋了这么久了,还追到了健身房,想必姑娘已经憋不住了。
他气定神闲。
汪真真见自己耍宝,朱仲谦却不接腔,气氛一下子就冷下来了,她正愁怎么开口呢,门开了,服务员端着菜进来了。
桌上摆满了色香味俱全的日式料理,但汪真真突然就没了食欲,等服务员恭敬地关门退出去了,汪真真扫了眼对面饮茶的老同桌,这么多年过去了,猪头养眼了,也难搞多了,硬骨头猪排好难啃啊。
她咽了咽口水,正襟危坐,“猪头,那个……”
“嗯?”朱仲谦挑眉,尾音上扬,带着一丝懒意,藏着一分锐气,这个时候的他,完全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总裁架势。
汪真真被震慑到了。
“那个……”她又不死心地重复了一下。
“这里的天妇罗很好吃,你尝尝。”朱仲谦夹了一点到她碗里,也顺利地堵了她的话,她又凄凄惨惨地把话咽了回去。
“哦,好啊。”她蔫蔫地低头吃,满脑子想着如何开口。
再抬头,“我……”
“试试这个金枪鱼。”一条被烤得金黄喷香的金枪鱼被体贴地放入她的盘子里。
盛情难却,汪真真只好又低头继续猛吃。
“趁热吃了,有话吃完再说。”朱仲谦又体贴地夹了一筷子菜到她碗里,害得汪真真差点都要感动得掉下泪来。
她想想也对,哼哼唧唧地点头猛吃,小猪一样被朱仲谦这个屠夫喂得饱饱的,所有的脑细胞都用来吃东西消化了。
“酱油别吃,会留疤。”
“嗯嗯。”
“再尝尝这个北极贝,非常新鲜。”
“嗯嗯。”
桌上一大半的食物被她扫荡一空,她正吃得很满足呢,朱仲谦冷不丁来了一句:“你有事要我帮忙吧?”
汪真真愣了下,嘴巴流油地看着他,小狗一样殷勤地猛点头。
“很重要的事吗?”
“嗯嗯。”汪真真点头如捣蒜。
她心里乐翻了天,猪头真是知情识趣顾念旧情的好同桌啊,一通吹嘘拍马赞美之词已经在心里打好了腹稿。
她整颗心都沸腾起来了。
“可是你胖了。”朱仲谦突然莫名其妙来了一句。
汪真真吃多了脑子有点转不过弯,她胖了跟找他帮忙有什么关系?
“我不可能帮一个胖女孩的忙。”朱仲谦微微一笑,那俊朗的笑容里竟有两分邪恶。
汪真真心里凉了半截,怒道:“你歧视胖子,你自己以前还是胖子呢!”
她心虚地嘟囔着:“我哪里胖啦,我很瘦的好吗?”
肚子上一圈肚腩她假装看不见,深吸了口气,自欺欺人地想把肚子吸平了,却只觉得撑得难受,这死猪头,自己只吃了几个寿司,慢条斯理地把桌上全部吃的都哄进了她肚子里,让她吃成了猪,然后开始嫌弃她胖!因为胖,她就没资格找他帮忙了!
阴谋,这是一个彻彻底底的资本家的阴谋!
她吹胡子瞪眼,朱仲谦却只是轻描淡写地看了她一眼,尝了一口鳕鱼肉,“当然胖了,你不是说你多年后成了当年的我吗?”
他用她自己的原话堵了她的嘴,汪真真气得不得不承认自己胖了。
前两天她终于鼓起勇气站到体重秤上,被秤上的数字给闪瞎了。
她一米六五的身高,却有一百零七斤,肚子上两个游泳圈,活生生宅成了沉重的天使,想当年她可是身轻如燕怎么吃都吃不胖的小萝莉啊。
当年她每天都在猪头面前炫瘦啊!猪头每每都被她嘲笑得像个瘪三啊!
如今呢,猪头身材好得都能成健美先生了,她却开始赘肉横生,还被他嫌弃胖,真是风水轮流转……
汪真真捏着筷子,瘪三一样愤怒着。
朱仲谦优雅地用纸巾擦了擦自己的嘴,“先瘦五斤,再来跟我谈你的事。”
汪真真瞪圆了眼睛。
“不能吃减肥药,不能节食,每天早上来健身房报到,偷懒一天,一切免谈。”
朱仲谦用挑剔的目光把她从上看到下,“你现在多少斤?”
汪真真傲慢而受伤的脸扭开,哼唧一声,拒绝回答这个残忍的问题。
“算了,不用说了,反正你这顿吃完估计也会胖个一两斤,明天早上到健身房称个体重。”某人声音凉凉的,口气像极了当年幸灾乐祸的她。
汪真真沉重的肉身气得打了个饱嗝。
她讨价还价,“五斤很难减的!三斤行吗?”
“我从二百二十斤减到一百五十斤,你这五斤算什么?”朱仲谦眉都不抬一下,“白天运动,晚上水果餐,早晚瘦出魔鬼身材。”
他夹了片生鱼片放到她碗里,脸上温润的笑看在汪真真眼里只觉得分外刺眼,他说:“今天多吃点,接下来一段时间就没这口福了。”
汪真真哭丧着脸心里那个泪流成河啊,咬牙切齿地看着面前的男人,突然气势汹汹地站起来一把推开门,冲外面生气大喊:“服务员!”
“再点几个菜!!!”
等汪真真挺着滚圆的肚子扶着墙出了料理店,她就被朱仲谦无情地踢回家了。
“明天早上七点半准时到健身房。”朱仲谦一脸无情。
汪真真嗫嚅着:“我家里离这里好远……”
她早上七点不到就得起床赶过来,打车打不起啊!
“那我来接你。你现在住哪?”朱仲谦难得说话慈悲像个人。
汪真真报了自己的住址,还不死心地添了一句:“猪头你迟点来没关系的,跟田小姐多睡会儿,你们体力消耗大要多休……”
“闭嘴!”朱仲谦非常不悦地打断她,“我现在没有女朋友。”
“嘎?”
“分了。”
“为什么?啊哈,房事不顺吗?”
朱仲谦把眼危险地一眯,“你对我的房事很关心嘛!”
汪真真拍着他的肩膀,一脸老成,“说真的,我高中就替你担心了。听说胖的人都不太行……”
朱仲谦脸都黑了,扳回一城的汪真真见他脸都黑出水了,决定跑路,“嘿嘿我走了……”
刚迈出一步,人就被揪了回来,朱仲谦占据绝对身高优势,朝她森然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洁白的牙,“好好练,就你这体力,我比较担心你。”
嘎?关她什么事?
兴许是吃多了,在色情漫画里摸爬滚打好多年的汪真真没听明白这话里的暧昧,正要细问,被朱仲谦一屁股踢上了出租车,“快回家,不想看见你这张脸。”
汪真真气得在车里张牙舞爪,“拽什么!老娘可是看了你的猪头脸三年!”
可惜朱仲谦已经走远了。
汪真真也就被逼着开始了痛苦的减肥生活。
第二天往秤上一站,差点淌下泪来,昨天朱仲谦喂得挺好,她的体重直接被喂到一百零八斤。
朱仲谦在她旁边,一脸鄙视地看着她。
汪真真挺了挺C胸,“看什么看,也就一半当年的你。”
朱仲谦把她上下扫了眼,“你再努力几个月,就可以吃成当年的我了。”
“你胡说!我实力哪有那么强!”汪真真张牙舞爪,谁知朱仲谦的铁臂圈上她的脖子,揽着她走向跑步机,清新口气仿佛带着薄荷味,“走吧,小猪头,我为你量身打造的魔鬼训练开始了。”
“热个身,然后上去跑十五分钟,之后器械训练。”某人一声令下,变身铁面教练。
汪真真愣愣地看着他背心下隐隐凹凸的肌肉线条,忍不住咽了咽口水。
朱仲谦脸一板,“愣着干吗?”
汪真真慢吞吞地挪动到跑步机边上,却不急于站上去,显然对朱仲谦有话要说:“那个,猪头,传说中的八块腹肌,你有吗?”
朱仲谦依旧拧着眉,但从他微微翘起的嘴角来判断,他此时心情不错,“废话,当然有。”
汪真真觍着脸蹦跶到他面前,厚颜无耻地道:“给我摸摸。”
她不争气地咽了咽口水:“减肥好辛苦的,给我也打打鸡血。”
朱仲谦的嘴角抽搐了一下,四下环视了眼周围,见无人注意这边,绷着脸,“赶紧摸。”
“遵命!”汪真真于是赶紧撩起朱仲谦的背心,一双色魔的爪子火急火燎地就摸向了那结实紧致的腹肌,脸上带着极为享受的表情,手上东摸西摸,嘴上还不忘胡言乱语:“哎哟,我记得以前这里都是五花肉呢,啧啧,现在的腱子肉也筋道……”
说着说着,就又扯到吃了。
本来朱仲谦允许汪真真这么乱来,也是想挽回一点当年遗失掉的自尊心,毕竟高中那三年是他这辈子最胖的时候,汪真真没少拿他的胖做文章奚落他,如今看她一脸崇拜地看着自我,他的自我感觉也尤为良好。他深知她是画画的,对人体线条尤为痴迷,因此当她提这种过分要求时,他鬼使神差地也就答应了。但从她的手刚碰到他的腹部,朱仲谦就悔得肠子都青了,什么叫天真的撩拨,说的就是这回事,偏偏这丫头还不懂,不安分的手还越来越放肆……
大清早的,朱仲谦觉得有点热。
“行了!是不是想说做培根肉也不错啊?”他不耐烦地一把抓住汪真真的爪子,好看的浓眉别扭地皱了起来。
汪真真不怕死地往他下面瞄了一眼,轻飘飘来了一句:“做香肠也不错的。”
“你!”朱仲谦手抬起,整个人处于抓狂的边缘。
“开玩笑的啦。”汪真真转头就跑,猴一样蹿到跑步机上装模作样,下蹲,气沉丹田,学《阿甘正传》里珍妮指使阿甘的口气,响亮地喊着口号:“汪真真,run!”
朱仲谦在后面哭笑不得,阿甘的IQ只有75,这汪真真的IQ值可怜兮兮的应该也不会超过80。
汪真真这一早上被魔鬼教练朱仲谦彻底玩残,等她从器械上滚下来,已经是气喘吁吁一条老狗了。
整个人大汗淋漓仿佛刚从水里捞出来,汪真真带着疲惫的肉体、亢奋的灵魂往秤上一站,哭着下来了,“为什么还是一百零八斤?这不科学!”
“经理,你过来!你们这的秤不准!”汪真真眼看就要找经理拼命了,被朱仲谦连拖带抱地带出了健身房。
“才练了一天就想瘦下来,你以为减肥那么容易?吃吃吃,吃成了猪脑子。”
朱仲谦一脸鄙视。
“他们的秤肯定不准,其实我才一百零六斤,猪头你信我。”汪真真眼巴巴地瞅着朱仲谦,明显底气不足。
“我信你。”朱仲谦冲她温柔地笑了一下,“不过我更信秤。”
汪真真这充满血泪的减肥生活就这么拉开帷幕了。
她在网上翻了一下论坛上减肥达人的减肥帖,说什么的都有,有的妹子能一个月瘦四五斤,有的更夸张,一个月能瘦十斤,汪真真歪头想了想,自己这一个月五斤的任务也不难。
也实在不能怪她过于心急,这头猪头都开金口了,减下来才好说买保险的事,可是那头她那如狼似虎的姑姑、妈妈可是往死里逼着她办成这件事呢。
“真真,跑宏科怎么样了?见着你老同学了吗?有没有进展?不要急,一开始要叙旧,大家感情回来了自然好谈事了。”
“是是,姑姑,我也是这么想的,就是我那老同学太忙,说了没几句就有点想送我走了……哎呀姑姑你是对的,我要多跑几趟……”
架不住妈妈、姑姑每天的电话查岗轰炸,汪真真越来越愁,只好用食物安慰自己,一不小心又胖了半斤。
一个礼拜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