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中是一个敏感的阶段，尤其在对待学生之间的恋情方面，既不像初中时的懵懵懂懂，却也还远没有大学时的堂而皇之，十七八岁的少年男女心中，谁没有些暗涌的暧昧情绪，但一旦暴露在阳光下，仍然不可避免地被扣上“早恋”的帽子，成为同学校友间最热门的谈资。高三理科班荆夏离与莫念秋之间的事情，以不可思议的速度，成为了同年级同学课余时间的最新话题。最初多数人持怀疑态度，学习运动拔尖，长相出众，平时又不喜跟女生接触的荆夏离怎么会跟默默无闻得大多数人都叫不出名字的莫念秋扯在了一起，然而，那么对“目击者”对球场门口那一幕的纠缠言之凿凿，大家回想起他过往与她的特别不对盘，当初只以为是纯粹看不顺眼，如今看来只是小两口之间的别扭。
然而不管同学间暗地里的传言多么来势汹汹，话题的两个当事人却像完全无动于衷。荆夏离自然是每天该干嘛就干嘛，谁若提起，他都一副和你有毛线关系的表情；而贯来低调沉默的莫念秋面对教室走廊上闻风来看传说中的“女主角”为何许人也的同学和身后的窃语置若罔闻。两人谁都没有辩解，但以后却也再没有搭话。
最先沉不住气的是李成，见四下无人，便扯过荆夏离，小心翼翼地试探地道：“唉，大家都在说你跟那个小芳有一腿，你……别告诉我是真的啊”
“什么‘小芳’，胡说八道。”
“啧啧，还维护起她来了，阿离，你不会真的看上莫念秋了吧”
“我看上她又怎么样，她又没看上我”荆夏离一脸郁闷。
李成仔细看了一下荆夏离的表情，确定他不是说笑话或是反话，“我说，阿离呐，你不会犯傻了吧，你跟她，也太那个什么了吧。”
“去你的，你才傻了，我跟她怎么了？对了……“荆夏离像突然想起了什么似的，斜眼看着李成道：“我问你，那天在球场门口她直勾勾地看你干嘛？”
“见鬼了，我哪知道她看我干嘛，天知道同班那么久我跟她半句话都没说过，不是每个人的眼光都像你那么‘独特’。不过……话又说回来，大概她觉得我比你帅。”
“嗤”荆夏离看了那个自恋的人一眼，作出一个懒得理你的表情就要走开。李成在他身后不怀好意地补了一句“可怜的陈晓诗啊，知道你竟然看上了那个土妞，还不知道伤心成什么样呢。”
荆夏离正色回头，“少胡说八道。”
“陈晓诗你可以不理，那老宋那里你总不能不理吧，大家都在说你们的事，他想不知道都难。”这句话倒不是开玩笑。老宋是他们的班主任，被学生冠以一个“老”字，其实年级并不大，从外省重点师范大学毕业后任教5年，任荆夏离他们班的物理老师兼班主任。老宋未婚，课后也经常跟一帮男生嘻嘻哈哈，球场上打成一片，但只要是作为老师，尤其是班主任，没有不对学生早恋表示忌讳的。
“你少乌鸦嘴。”荆夏离的心往下一沉。
直到当天晚自习，当他看见莫念秋被老宋单独叫出教室去谈话回来后，那显得有些苍白的脸色时，就直到真的被李成那张乌鸦嘴说中了。其实他并不怕老宋找他麻烦，只是不愿她遇上这种事情。好几天以来她一直当他是透明的，现在只怕更厌恶他了。
果不其然，念秋返回座位不到1分钟，荆夏离也被老孙叫出了教室。老宋领着他走到教室不远处的一座假山旁，一站定，荆夏离就将两只手叉进校服裤袋里，完全做好心理准备，好整以暇地等待老宋的开场白。老宋看着他这个样子，气不打一处来，恨铁不成钢呀，好好一个优等生，高中三年，人聪明，又肯用功，成绩稳定，难得的是一向自律，完全是个不用操心的好孩子，怎么偏偏在离高考还有一个月而已的时候晚节不保。
老宋清了清嗓子，寻找到了他的开场白：“你说说，最近你跟班上的莫念秋是怎么回事？”
“宋老师，你这是疑问句还是设问句？是设问句的话就不用我回答了。”
老宋没好气地说“不管什么句，你只要告诉我，最近有传言你跟莫念秋有早恋的苗头是不是真的，如果不是的话……”
“是真的。”荆夏离打断他，眼神坦然。
老宋气结颤着一根手指指向面前这个高过他半头的学生：“这到底是为什么？你不知道学校是禁止谈恋爱的吗？这样会影响你的成绩和前途你懂不懂？”
“我也不知道是为什么，老师你知不知道？”
看着荆夏离认真询问的表情，老宋强迫自己深呼吸，“你有没有意识到问题的严重性？”
荆夏离一脸无辜：“我一直觉得这件事情很严重。”
老宋看了看天，他执教的时间虽然不算很长，但早恋的例子见过不少，被老师找来谈话，有矢口否认的，有愧不可当的，就是没有像今天晚上这两个这样的。刚才那个莫念秋被他叫出来后，开始一切正常，他还没开口她就赤红着脸紧抿着嘴，完全一副愧对老师的模样，但是渐渐地他就觉出不对了，不管他怎样滔滔不绝义正严词地对她晓之以理，动之以情，把早恋的三大危害五大后果都阐述了一遍，她抿着的嘴就没松开过，从头到尾一声不吭，连表情都没有变过，直到他自己都觉得一个人继续自说自话有些不正常，才只得放她回教室。换这眼前这个就更好了，倒是有问有答的，可老宋此刻却完全丧失了训话的热情。
“我说荆夏离呀，以你的条件，上大学后什么样的女孩找不到，何苦急在这一时。”老宋叹口气道。
荆夏离沉默。老宋继续说：“你这个年纪，一时迷惑是很正常的……”
“可是我迷惑了，她还是清醒的，算不算正常？”
“你是说莫念秋对你没有那个意思？”
“老师，刚才你跟她谈过了，她有没有对你说过什么？”
“她什么也没说。”
“连否认也没有？”荆夏离的眼睛闪过一道光芒。
老宋用收托着下巴，“否认？这倒没有……停停！”他好像刚反应过来，“搞什么，我是来跟你讲明白早恋的危害的，不是来□情顾问的。”
“说真的，宋老师，你觉得她怎么样？”荆夏离不知死活地问道。
“莫念秋呀，咋看不怎么起眼，仔细看看还是挺清秀的……荆夏离，够了啊，你现在给我马上回到教室去。”今天晚上他果然被这两个人搞疯了。
荆夏离耸耸肩，听话地往教室走，像忽然想起了什么似的又停下来对一脸挫败感的老宋说：“放心吧，宋老师，我知道自己在做什么，高考，我会全力以赴。”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