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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袖仙送福(2)

他把木椟中的金玉珠宝,一颗颗分装在锦袋中,等天黑,来到城郊最破落的里巷,挨家挨户,将锦袋一个个扔进院里、窗内。第二天,茂陵街市上四处纷传袖仙送福、救济贫民的神迹,硃安世听在耳里,喜在心中。

第三天夜晚,他采了两朵芙蓉,连一个锦袋,一起放在木椟中,回到郦袖窗前。

见到郦袖,他忙将木椟隔窗递过去,笑嘻嘻道:“这次你不能再推辞了。”

郦袖接过木椟,揭开盒盖,一看,忽然定住,默不作声。

“怎么了?”硃安世慌道。

片刻,郦袖才抬头望着硃安世,眼中竟隐隐闪着泪光,轻声言道:“我听说袖仙的事了,我一听就知道是你,你为我做的……”

“嘿嘿……”硃安世这才如释重负,心中畅快无比。

郦袖静默半晌,抬起头,忽然道:“我想嫁给你,你愿意娶我吗?”

硃安世猛听到这话,惊得目瞪口呆。

郦袖继续道:“我其实不用问,我知道你愿意娶我。不过,今晚我就想跟你走,你能带我走吗?”

硃安世恍如惊梦,不敢相信。

郦袖又道:“我本来想让你托个媒人,去向我爹娘提亲。可是我爹娘已经把我许给长安未央宫织室的一个小吏,想借他的势,承揽些活计。明天那家就要来行聘礼了,我从来没见过那人一面。所以,你要娶我,今晚就得带我走。”

就这样,硃安世带着郦袖逃离,先是南经蜀道到成都,去游司马相如、卓文君的故地,而后乘船东去,四处漫游……

* * * * * *

当年河间国封地数百里,现在却只剩一座小城。

进了城,很容易便找到河间王府,远远便能看到日华宫,五层殿阁,巍然高矗。只是窗内黑寂,栏外萧索,不复当年书声朗朗、儒衫如云之盛况。

走近时,看宅院甚是宏阔,但房宇门户简朴厚重,并无什么华饰。门前也十分清冷,并没有人进出。

刘德死后,河间王位至今已经传了三代,现在河间王为刘德四世孙刘缓。

卫真先拿了名牒,到门前拜问,门吏接过名牒,进去通报,不久,一位文丞出来迎接,引着司马迁进门过庭,来到前堂,脱履进去,堂中端坐着一位华冠冕服的中年男子,自然是河间王刘缓。见司马迁进来,刘缓笑着起身相迎。

司马迁忙跪伏叩拜,刘缓恭敬回礼,请司马迁入座,和颜悦色道:“久闻天下文章,两支笔、二司马。司马相如我一直未能得会,今日能亲见司马太史,实在快慰平生。”

司马迁虽然一直以文史自许,但向来谦恭自守、默默无闻,没料到刘缓远在河间,素未谋面,竟能如此赞扬自己,心中感激,忙谢道:“承王谬赞,实不敢当。”

刘缓微笑道:“司马相如以赋名世,《子虚》、《上林》二赋我都读过,虽然辞采富丽、气象浩阔,但总觉铺排过繁、奢华过当。几年前,我到京城,兒宽先生让我读了你两篇文章,字句精当,文意深透,正合孔子‘辞达’之意。尤令人敬重的是,先生文章情真意诚,无隐无伪,实乃古时君子之风。我当时就想面晤先生,谁知先生却不在京城,抱憾至今,今天总算得偿夙愿。”

司马迁从未听谁如此诚恳面赞过自己,一时百感交集,竟说不出话来。

刘缓又道:“先生不远千里来到河间,必是有什么事?”

司马迁忙答道:“在下冒然前来,的确有三件事向王求教。”

“请说。”

“三件事都与王之曾祖河间献王有关。”

“哦?”

“第一件,当年河间献王曾向宫中献书,天禄阁却不见当年献书书目,不知河间王这里可留有这些书目?”

刘缓神色微变,随即答道:“我这里也没有。第二件呢?”

“河间献王最后一次进京,曾面圣对策。在下查看档案,却语焉不详,记录有缺。王是否知道当时对策内容?”

刘缓神色越发紧张,问道:“我也不知,你问这个做什么?”

“在下职在记史,见史录有缺,心中疑惑……”

“那已是三十几年前的旧事,当今世上,恐怕无人记得了。第三件呢?”

“在下要查阅古文《论语》,河间献王当年曾遍搜古文经书,不知是否藏得有古文《论语》,能否借阅几日?”

刘缓笑了笑,道:“惭愧,我仍帮不到你。那些古经当年全都献给宫中了。”

司马迁见刘缓虽然在笑,笑中却透出一丝苦意,而且目光躲闪,神色不安。

想到此前的怀疑,司马迁随即明白:这三十多年来,三代河间王定是受到监视、重压,处境远远艰于其他诸候王。刘缓即便知道当年内情,也只字不敢提。当年刘德所藏古经,就算留有副本,恐怕也早已毁掉。

他不敢再问,忙起身拜辞。

刘缓神色略缓,似有不舍,但随即道:“好不容易得见先生,本该多聚几日,畅叙一番。怎奈我近来身体不适,就不留先生了。”

* * * * * *

硃安世、韩嬉和驩儿乘船到了僰道【僰(bó)道:今四川省宜宾市】。

僰道是一座江城,蜀滇黔三地枢纽,岷江与金沙江交汇于此,始汇成万里长江。十几年前汉军平定西南夷,自蜀经滇,远达身毒国【身毒国:印度的古译名之一。《史记·大宛列传》:“东南有身毒国。”司马贞索隐引孟康曰:“即天竺也,所谓浮图胡也。”】,一路商道畅通无阻,南下北上商贾不绝,这里汉夷杂居,律令宽松,正好藏身。

上岸前,硃安世因屡遭围困,怕再出闪失,便和韩嬉商议,在城里僻静处赁一小院宅子,避居一阵子,等风头过去,再带驩儿北上长安。

韩嬉听了,笑着问道:“你不去寻你妻儿?”

“等了了驩儿这桩事,我再去寻他们母子。”

“你妻子正在等着你去找呢,你不怕她伤心恼你?”

“她最爱助人,不会恼我。”

“她知不知道你和我在一起呢?”

“应该不知道。”

“她若知道了,也不恼你?”

“这个嘛——她知道我,也应该不会。”

韩嬉原本笑着,闻言脸色微变,但一闪即逝:“好,请你们进柜吧。这次得多在里面憋一阵子,等我赁到房子,才能出来。”

“实在是有劳你了。”

“我做的这些都记在帐上呢,到时候要你连本带利一起还。”

“嘿嘿,一定要还,一定会还。”

硃安世和驩儿又裹着锦帛躲进柜里。

一路听韩嬉打点关吏、雇牛车、请人搬箱、问路、寻房、谈价、赁下房子、搬箱进院、打发力夫,关门,等揭开箱子,硃安世和驩儿爬起来时,已经是傍晚。

三人便在这里住下,两间睡房,韩嬉居左边,硃安世和驩儿住右边。

住了几天,发觉这所宅子虽然院子窄小,房舍简陋,但位置选得极好,地处里巷的最角落,一边是一片低坡密林,另一边紧挨的邻舍只住了个聋哑老汉,十分清静,数日不见有人来。就算事情紧急,穿后门出去,钻进林子,也好逃脱。

几个月来,硃安世和驩儿一直提心吊胆,哪怕藏在成都时,也始终不敢大声说笑,又要日夜提防巡捕。住到这里,才总算舒了一口气。

不过,硃安世没料到:在僰道一住,居然便是大半年。

每隔一半个月,韩嬉都出去打探风声,京中有驿报传到各郡,不论水路还是陆路,始终都在严密搜查硃安世和驩儿。

硃安世挂念着妻儿,越等越烦躁。韩嬉却每天里外忙碌,丝毫不见厌怠,反倒整日神采奕奕、喜笑颜开。驩儿也越住越舒心,说起去长安,嘴上虽然不说什么,却看得出来他心里舍不得离开。硃安世见他们这样,不好流露,只得忍耐。

韩嬉将屋内院外清扫得十分整洁,换了干净轻暖被褥,置办了一套精致酒食器皿,每日悉心烹制各样饭食菜肴,竟像是要在这里长久安家一般。

硃安世看在眼里,心中暗暗叫苦。他虽然一向粗疏,但也渐渐看出来:韩嬉之所以一路相随、倾力相助,恐怕是对自己有意。

他不由得想起当年初见韩嬉的情景:那日在长安,硃安世去会老友樊仲子,樊仲子正在宴客,刚进门,硃安世一眼便看到韩嬉,席间尽是男人,唯有韩嬉一个女子,她身穿艳红蝉衣,广袖长裾,粉面乌鬟,在席间嬉笑嗔骂、随意挥洒,满座男子无不为之神魂颠倒。

硃安世当时尚年青,当然也不例外,虽然坐在一边,只是远远看着,却也目不转睛,神为之迷。

此后,硃安世时常见到韩嬉,言谈时,他始终不太敢和韩嬉直视。韩嬉对他,也像对其他男子一般,时热时冷、时亲时疏,花样百出,变幻莫测。起初,硃安世还心存亲近之意,后来见韩嬉与樊仲子分外亲昵,便知难而退,断了念想。

这之后不久,他便遇见了郦袖,自此也就全然忘了韩嬉。

想到天下多少男子热慕韩嬉,欲求一席同饮而不得,韩嬉居然对自己生情?

硃安世无论如何也不敢相信,何况他心中已有郦袖,再没有丝毫余地做他想。

韩嬉似乎觉察了他的心思,不止一次提醒他:“你给我记住,我留下来,并不是为你,我是放心不下驩儿。”

硃安世见她如此,更不敢说破,只能事事小心,只盼是自己猜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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