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前清茶香气四溢,未央浅浅的尝了一口,只觉得那股气息从喉间而入,让人心旷神怡的很,珏主乃是麒麟阁主,自然是不会骗未央的。
未央只觉得珏主身上有太多的秘密,如在迷雾中之中让人分辨不清,在这宛城城郊之处,却也有山明水秀的地方,湖畔涟漪撩人,勾起未央不少的思绪。
竹林之后别有洞天,倚着山水之后乃是阁楼瞩目,可只有未央知道,珏主带着她七弯八绕的,则必定是走在法阵之中,珏主为人神秘,根本无人知晓他的来历,更不知道他的居处,而今未央倒是长了见识了。
那竹林阁楼近在咫尺,却偏偏走了半个时辰,才拨开迷雾,见到彼岸。
“尺素,客来了。”珏主手中摆弄着一把泼墨折扇,薄唇轻启,那里头便走出一个穿着鹅黄色衣衫的女子,面容姣好,二八年华,随即盏茶递水,将整个堂间都弄的一尘不染。
脸上带着笑容,只是瞧了未央一眼,就立即离去,恍若云中仙子,只下凡一遭罢了。
未央坐在塌间,只是看着珏主走到那屏风之侧,那上头画卷未曾展开,他伸出手去,指尖勾起,整幅画便映入未央眼帘,山河疆土,尽在其中。
那齐陈二字最是显眼,“天下霸主,不出此二字,未央可是如此认为的吗?”珏主忽然说到天下局势,未央不过只是一个女子,听珏主这么说,也只有点点头。
但如今来看,蜀国已经朝不保夕,齐国虽然现在混乱,可却也是个大国,并不能轻视,陈国则更如冉冉升起的朝阳,让人不能小觑。
“未央却不知道,昔日卫国究竟为何灭亡?”
齐陈两国联盟,为的便是瓜分贵为疆域,未央怎能不知,可珏主所说的却似乎并不在此,他看着未央,猛然之间将那天下山川图绘扯下墙来,落在那地面之上,他才猛然喊道,“解未央,你可知你心心念念之人,乃是你卫国的仇人!”
设计让楚辞投降,毁掉卫国最后一丝希望,那些战场之上的权谋,那些害的卫国生灵涂炭的计策,都是从陈子恪那淮文王府而出的。
未央知道……却装作不知道,只因为她心中爱着陈子恪,于是什么都不在意。
可今日珏主一声大喊,将未央从梦中拉醒来,堂中熏香似乎还惑人异常,有一种能噬人骨髓之感,未央如在梦中,只觉得脑子有些昏昏沉沉,耳边传来珏主的声音,就如同那黑暗之中的一盏明灯。
仅剩下的光明……
“你的幼弟,此刻被那陈子恪吊在那建城城楼之上奄奄一息,你为那男女****,而忘了国仇家恨,九泉之下,你父皇是不会原谅你的!”
珏主的面容在未央眼中越发的模糊,变的并不分明未央连喘息都觉得困难,想要起身,可步子却一阵踉跄,跌坐余地,耳边只是不断的传来珏主的声音,“毁了陈子恪,为卫国报仇,毁掉他的陈国,让你的幼弟成为这天下之主,解未央,你知道吗?”
“杀了他?”未央的脑子里头渐渐的有些迷茫,锁骨之处,恍若有什么在嗜咬着,那些曾经所能想起来的记忆,渐渐的模糊,脑海之中只能回想起当日江夏城城破的最后一幕。
那大火漫天,将未央的所有都毁去了。
“杀了他。”她眼中的清明渐渐的被那狠厉代替,瞳孔深处,只有那漫天的大火,掩藏着那股欲涌而出的仇恨。
大功告成……
珏主从来都不知道,大宛的蛊虫会有这样的厉害,会让人连最深的执念都会忘却,残阳似血,珏主站在那竹林之间,正好能够得见那余晖耀目。
身后尺素递上一盏花茶,“殿下。”轻唤一声。
珏主接过茶盏,嗅着那芳香,夕阳映衬在他的玄铁面具之上,似乎过了很久,珏主的嘴角才微微勾起,仿佛胸有成竹的一句,“天下局势,尽在我掌控之中,复国也不过是时间问题罢了。“
“殿下筹谋多年,自然绝不有失!“尺素随之附和,站在珏主的身后,越发衬出遗世而独立的风韵。
陈国见车工那高耸的城墙之上,赫然吊着一个脸色苍白的男子,不过弱冠之年,却要在烈日之下曝晒,众人皆知,那人是早前亡国的卫国太子,却不晓得陈国君主是怎样的心思。
深秋已过,略有些初冬的气息,恍若是在几月之间,残花败尽,只剩下人心中的寒气萧瑟,陈子恪站在城楼之上,已经等了数月了,他每日黄昏都会在这里等着,只因为他最了解未央,知晓她不管此刻身在何方,都会往建城赶来。
于是在那么蒙蒙细雨的日间,连夕阳余晖都没有,整个天地都显得有些黯淡无光,建城城楼之上,依旧吊着一个弱冠男子,那城楼之下,若远若近的,走来一个穿着绯红衣衫的女子,撑着一把画着芙蓉花开的油纸伞,往建城而来。
整个天地之间都未曾有这样鲜亮的色彩,陈子恪的目光下意识的放在那女子身上,女子手中的油纸伞微微下垂一些,额间花钿衬出面容白皙,朱唇绝世,略施粉黛,便入了陈子恪的眼。
低眉浅笑之间,陈子恪猛然站起身来,随即冲下城楼,那熟悉的面容一直在他的眼眸深处未曾褪去,未央站在城楼之上,忽然缓缓抬起头来,入目所见,正是那城楼之上吊着的人。
并不是解无玠……她心中一怔,随即便瞧见那个从建城里头匆忙跑出的男子,恍若隔世,陌生而又熟悉,而耳边回响起来的却还是那个一直未曾消失的声音。
“杀了他……”
害她到如此地步的人,就是陈子恪,未央才猛然想起来,于是眉眼之处的笑意越发的深了。
隔着半许枯叶所在之处,珏主正好站在那能够瞧见未央神色之处,他眉头紧蹙,心中却不知道想些什么,身后之人,正是跟随他而来的尺素,顺着珏主的目光恰好得见那站在城楼之下的未央。
良久,才开口道,“殿下,成大事者不拘小节,待天下大定,未央公主自然会良禽择木而栖。”
珏主回身,那双眸之中划过冷冽光芒,只是淡淡的一句,“何必多言。”
尺素再不说话,却知晓筹谋了这么多年的人,终究在这最后的时刻后悔了,那一点点的悲悯之心,本是珏主这等人物不该有的,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尺素很清醒,可珏主却不是。
站在远处,看着陈子恪缓缓伸出手来,拉住未央的手,珏主的身子有些不易察觉得一颤,但随即转身离去,再不犹豫,尺素也只是看着那建城一眼,冷哼一声,与珏主一同离去。未央绯红的衣衫映衬的油纸伞也更娇艳几分,眼波流转,若有魅惑风情,嘴角勾起之时,乃是让人无法移开的风情,“子恪。”薄唇之间溢出的这两个字,沾染着陈子恪衣衫之上的药香气息。
陈子恪微微一怔,月白色的衣衫,被蒙蒙细雨打湿,握着未央的十指柔夷,本想着在未央回来的时候,一定要好好冷落她一番,或是要骂她为何弃他而去,可面对着未央此刻如此笑靥如花的面容,忽然一句话都说不出来了。
“回来了。”只剩下这么一句话,来与未央说。
未央笑意未曾退却,指尖蔻丹沾染着雨珠,从手中滑落,缓缓抬起头来,对上陈子恪的目光,瞳孔之处满是依恋,“陛下在此,妾身自然得回来,昔日之事,都是妾身不懂事,不知陛下苦心,而今回来,便是想着能够好好侍奉陛下。”
蒙蒙细雨,陈子恪恍若有些失神,眼眸之中看着未央的身影,渐渐的有些疑惑,转而道,“未央?”
未央挑眉瞧他,依旧笑容明艳动人,陈子恪这才知晓,原来女子笑起来的样子会有这么美艳,恍若在这一笑之中,就能牵动人心,让人目不转睛,往昔未央虽然也是如此面容,但她总是一袭青衣,映衬缟素清秀,从未没有这种妩媚姿态。
在一刹那之间,陈子恪甚至以为面前之人不是未央。
锁骨之上描着盛开的牡丹花,绯红的衣衫与它合在一处,肤白如玉,迷人心志,眉眼如画,被陈子恪携着一同入宫,“未央,此次进宫,你便是新进的昭仪,贵太妃已经不在这世上了。”
陈子恪轻笑,未央也就明白陈子恪的打算,她原先的身份是先帝的贵妃,无论如何也是不能与陈子恪在一起的,这一次她逃出宫外,宫中便为她办了丧事。陈子恪是料定了,未央是一定要回来的。
穿过阖闾门,便能瞧见那高耸入云的宫殿,未央跟在陈子恪的身侧,步步往那深宫大院而去,一路行来,才开口道,“听闻我幼弟是被陛下请到建城来的,可是,为何却不见他身影吗?”她嘟囔着这句话,依浓之语自唇中而出,让陈子恪听来,格外悦耳。
陈子恪回身,想着昔年未央在淮文王府的样貌,也总是如此,拽着他的袖子,抚着他袖口上的云纹,娇嗔开口,可此刻陈子恪看来,却那样让人疑惑。
未央的性格陈子恪并不是不了解,敢爱敢恨,行为做事只是随性而为,不会为了什么目的却去讨好一个人,若未央如同这宫中的女子一般,也就不会两次私离陈国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