陈子恪看着珏主背影,只觉得此人神秘莫测,此刻又有如什么重要的事情,瞬间不见踪迹,纵马离去不曾回头。
从阖闾门返回皇城的未央倒是没料到,会撞上急匆匆跑来想为陈慎送行却依旧是迟了的永宁,发髻都有些凌乱,衣带也随意的耷拉在膝前。
“母妃,父皇已经走了吗?”永宁额头之上满是汗水,想来是一路上跑过来的,可这小孩子心性,如何能早起,未央笑了笑,只得点点头,“公主已经晚了呢。”
永宁嘟起嘴,一声叹气,“我今日不过就是起晚了,她们也不叫我。”边说着还指了指后头一众宫人,满是忧愁的样子倒像极了一个大人。
未央蹲下身来,将永宁抱了起来,“父皇并没有生气的,只是让你要乖乖的,勿要闯祸了,等父皇凯旋而归,永宁就能一直和父皇在一起了呀。”未央声音轻缓,到是一个母亲的样子,永宁在未央的怀间,只得点头。
“母妃,现在太后娘娘病了,也没有打我手心了,我一定会好好读书的。”永宁最怕的便是姜淑,往日里读不好书,陈慎虽然会生气,但终究还是舍不得罚永宁,姜淑则不同,虽平日里是慈爱样子,可遇上永宁的时候总是会严厉几分的,陈慎也不好多说什么。
“太后娘娘真的病了,严重吗?”未央一直以为姜淑不过是当日被她吓到了,最多也只是心悸之症,过两日就会好,可没想到这么久姜淑都没能出永寿殿,看来是病的很重了。
永宁点点头,“嗯,温香姑姑一直在照看着,现在连床都起不了了呢,太后娘娘不喜欢我,不让我进殿看她,父皇也说让我不要与永寿殿……”永宁满是疑惑不解的神情倒也是让未央笑出声来。
“这样呀……”未央拖长了音,心中已经有了算计,“不如让母妃带你去,我们一起去看看太后娘娘,可好?”
永宁素来都亲近陈慎,自然也很喜欢姜淑,只是姜淑因她是长乐的女儿一向都对她不是很在意,久而久之,永宁也就很少去永寿殿了,加之陈慎有意的让永宁远离姜淑,就造成这等局面。
永寿殿往日里都是车水马龙的,陈慎虽然以前专宠长乐一人,长乐死后也不曾召幸别的女子,但宫中妃嫔却还是有许多,后宫没有正宫娘娘,她们自然都要来永寿殿串们。
可自从陈慎让姜淑禁足之后,永寿殿外头却冷清了许多,而今午后阳光耀目,更是没有一个人影,偶尔清风飞过,卷起翠草藤蔓,显得格外凄凉。
殿门紧闭,只有一个宫人守在外头,倚着柱子打瞌睡,锦绣撑着油纸伞,为未央与永宁遮挡着烈日阳光,推了推那昏睡的宫人,那宫人缓缓睁开眼,见到未央,连忙跪了下来,“贵妃娘娘恕罪!”
“还不快通报太后娘娘,就说贵妃娘娘前来探视!”锦绣自从成了栖鸾殿的总管之后,倒是有些狐假虎威了。
未央不动声色,看着这宫人打开殿门,慌乱至极的往里头快步跑去,未央却不等那宫人出来,径直的带着永宁就往里头而去,跨过门槛,里头乃是暑日凉爽。
未央第一次来永寿殿是被带到暗房里头的,在里头受尽苦楚,差点连命都送到里头去了,而今倒是熟门熟路的往内室里头走去,可还没有走进去,就听到里头姜淑有些虚弱的声音,“让她走,哀家不想见。”
未央牵着永宁,步子不曾迟疑的往里头而去,“臣妾可以不见太后娘娘,可永宁公主却很关心太后娘娘,这祖孙情意太后娘娘也应该顾及才是呀。”未央将永宁推了出来,目光往床榻之上看去,帘幔轻摇,正见姜淑倚在床头。
未央猛然一怔,不过几日未见,姜淑便已经是面容枯槁,脸色苍白的没有一丝血色,与当初那个盛气凌人,剑指未央的姜淑判若两人。
“太后娘娘……”永宁还是有些害怕,走上前去的时候步子也有踉跄,“你的病好些了吗?”
这内室之内,挂着不少黄符,其上写着一些驱鬼咒语,让这本该是金雕玉砌的宫殿有些混乱,珠帘边上的铃铛随着清风开始不住的摇晃,有着悦耳的声音。
姜淑发上银丝多了许多,她看向永宁,目光顺着她正好得见站在屏风之侧的未央,顿时脸色大变,“滚!解长乐,你给哀家滚,哀家不怕你!”她歇斯底里的对着未央喊着,恍若有些疯癫。
姜淑越是这样说,未央越发的往前头走上一步,姜淑面上都是惊恐之色,不住的蜷缩在床榻里头不敢动分毫,瑟瑟发抖至今居然没有了一国公主与生俱来的气派。
“贵妃娘娘。”温香适时的挡在了未央的面前,阻挡了未央看向姜淑的视线,“太后娘娘身体抱恙,并不好多见外人。”
未央听此偏要指指身前的永宁,“难道永宁公主也是外人吗?”在未央看来,姜淑如今分明就是强弩之末,脑子也不甚清楚,似乎是被那夜吓坏了,可未央想着,姜淑何等人物,又怎么会被这些虚无的事物给吓成这样。
“贵妃娘娘,陛下御驾亲征讨伐齐国,这后宫之中的事务都有贵妃娘娘打理,贵妃娘娘还是早些回去吧。”温香将陈慎抬了出来,倒真的是让未央不敢擅动,若是姜淑只是装病,那又当如何。
想到此,未央只得对这床榻之侧徐徐一礼,“臣妾告退。”
永宁虽然有些不舍得走,但见此情况,也只得跟着未央一同出来,未央交代了锦绣将永宁送回昭阳殿,便马不停蹄的往太医院走去,若是姜淑当真重病,太医院不可能没有医药记载的。
陈慎离开了皇城,倒是让这后宫平静了不少,未央以前也听过,那些妃嫔不甘陈慎的冷落,总是喜欢东施效颦,在御花园的路上“偶遇”陈慎不算,更喜欢夜间在太液池边上起舞,只为了博得陈慎的一声赞叹。
只因为这些手段,都曾经是长乐对陈慎用过的,而陈慎受用的很……
未央下了玉阶,不过一声讥笑,长乐的这些手段有用,是因为陈慎愿意被她掌控。而今陈慎离开的建城,宫中妃嫔也算是能够消停一阵子。
过了长廊,便是太医院,未央如今虽是贵妃之尊,却不喜欢带着一众宫人,往日里也只是带着锦绣一人,步摇轻晃,未央独自一人走进太医院,早有人迎了上来,见未央这等打扮,虽不知何人,但也不敢小觑。
“请稍候。”药童往里头而去,便是张医正从药庐中走出,绿蔓深处,不过而立之年,便是执掌一方太医院的医正,他在宫中待了许多年,自然是为长乐号过脉,而今见到未央容颜,虽有一刻的恍惚,但倏尔便想起了未央身份。
“贵妃娘娘大驾光临,微臣接驾来迟,还望娘娘恕罪!”他连忙跪了下来,夹杂着些药香气息,倒越发好闻起来,让未央不由得想起了那个总是有这等气息的淮文王府来,惆怅万分,便装作严肃样子道,“太后娘娘卧病多时,你等却依旧没有良方诊治,当真是一群饭桶!”
未央长袖一挥,乃是生气的样子,药童在一侧早就已经是瑟瑟发抖,倒是只有张医正不慌不忙道,“贵妃娘娘有所不知,不是微臣们诊治不当,而是太后娘娘此病来的蹊跷。”
“你先起身,将脉案取出给我瞧瞧。”未央略懂岐黄之术,虽然不知姜淑这病是真是假,但还是得小心为上。
张医正将未央引向太医院内殿,边走边说道,“太后娘娘本是夜间无眠之症,微臣最开始的药方便是治失眠之症,可不知为何,太后娘娘却越发的虚弱……”
张医正并无隐瞒的回禀道,看着四下无人,才又开口道,“微臣怀疑,太后娘娘是中毒了。”
未央本急促而行的步子猛然顿住,回身看向张医正,满是震惊的问道:“中毒,当真!”不是未央不敢相信,而是捉摸不定究竟是什么人下的毒。
张医正点点头,才道,“乃是让人神志错乱的毒……”他顿了顿,再看向未央,“永寿殿那边早有吩咐,不可将此事透露给别人。”
未央一时惊奇,却见张医正笑容有些恍惚,似乎是想起了很多年前的事情,有些愁绪,“解贵妃对微臣有大恩,若不是解贵妃,微臣全家如何能苟活,微臣绝不是忘恩负义之徒。”
张医正将这等实情告知,未央如何能不相信,姜淑的确是病了,转念想想,姜淑是从她那夜装鬼开始生病的,而永寿殿内外是不可能有旁人接近投毒的,猛然惊起,想起的居然是陈子恪。
陈子恪与她一同出现在永寿殿,乃是为报母仇而来,昔日姜淑让他病入膏肓而不自知,陈子恪如何不能以彼之道换之彼身,除了陈子恪,又有谁能做出这种事情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