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拍拍自己的脑袋,看着手执烛火之人,有些眼熟,虽不明亮,但未央还是能将她衣衫上头的绣功夫看的真切,便是早前见到的一直跟在太后身边的温香姑姑。
“姑姑不知有何事?”未央虽然知道来者不善,温香是太后的心腹,一定是受太后之令将她抓来,想到早前初初见面,太后本是那样和善,可在见到她面容的那一刻便成了市井泼妇,手执宝剑步步紧逼就是要她的命,不必细想,也知道太后昔日是有多么憎恨长乐的。
未央这才刚刚问出口来,那温香便笑出声来,“侧妃以为来了这里,还能离开吗?”那日温香看着她只是惧怕不已,哪里敢说这等话,只是现在已经知晓了未央不是死去的长乐鬼魂,才会如此。
未央想站起身来,却觉得身上乏力的很,怎么也使不上力气,“你好大的胆子!”未央不由喊出声来。“居然敢暗算于我。”
忽然传来脚步声,那最威严的妇人之音传入未央耳中,“你算个什么东西。”未央回头,正见前头两个宫女执着宫灯,光芒夺目之间,更是映衬出那后头妇人发间的九尾凤钗的光芒来,除了太后娘娘,何人有如此气魄。
“却不知太后娘娘为何要将妾身带到这里来?”未央隐忍不发,虽知凶多吉少,却也要知道真相。
这暗室之内都是太后的心腹之人,温香更是领头的,太后就连正眼也没有给未央,径直的往那正位之上而去,暗室之内,正放置一软榻,太后衣衫微扬,做了下去,才看着未央,满是随意道,“当然是犯了事儿才会被关到这儿来了。”
太后使了眼色,便让伺候一众人都下去了,只余下温香与几个老嬷嬷,“说吧,你是受何人指使来迷惑皇上的?”她这问题一针见血,倒是颇有几分男子风范。
这“迷惑”二字却用的不好,只因为未央心里头清楚的很,陈慎是个怎样的人物,如何会被她这么一个小女子轻易蒙骗,若是她姐姐在,恐怕也不是那样好应付的。
“妾身不过是淮文王的侧妃,是随着淮文王进宫朝贺皇上大喜,如何会有什么人来指使。”未央虽然站不起身来,跪在下头,却也是一副委屈样子,突然想起嘉禾来,这法子还是与她学的,顿时就泪如雨下,不断的求着太后,心里却想着好汉不吃眼前亏的俗语。
“哀家说的就是淮文王!”太后一声长喝,脸上的神情越发难看,“你别以为搬出淮文王来就如何,你分明就是受淮文王指使,狐媚皇上,好让皇上毁了齐陈联盟,那淮文王就好渔翁得利,是也不是!”她长袖一挥,将榻上的杯盏都推到在地,这一刻生气至极。
未央这才知道,原来太后想的是这样,一直以为都是把陈子恪当作敌人来,但想来陈子恪是先帝陈靖的长子,是陈靖的发妻所生之子,按照道理来讲继承皇位的本应该是陈子恪,只是因为太后是齐国公主,势力庞大,才会让陈慎做了这一国之君。
未央猛然想到了什么……陈子恪少年时候身强力壮的,在就藩之后就成了体弱多病的人,难不成就是为了防范太后,加之来建城的时候,前来行刺的就是姜垣,是太后的嫡亲侄儿,若说是奉了他姑妈的吩咐也是无可厚非的。
这一想,就全都想通了。
“妾身冤枉!”这一会儿,也就只能说出这句话来了。
“昔日那卫氏与陈子恪合谋,最后落得个国破身死的下场,你这么一个冒牌货儿还当真将自己做了人物了!”太后满是鄙夷的说出这句话来,“冒牌货儿”这不是未央第一次听这个词,可每一次听未央都觉得心中愤怒。
此刻也是如此,直起身子来便道,“妾身与静全皇后没有干系。”
“放肆!”太后大喊,温香的一巴掌就已经抽到未央的脸上了,顿时便红肿不堪,“那贱婢怎能做我陈国皇后!”
听着话语,却是太后对长乐无比的憎恨,她口口声声的说的是陈子恪的阴谋,连长乐也带上了,未央不由觉得以前的事情是否并没有自己觉得那样的简单。
“若你肯招供,你的确是与陈子恪有谋逆之心,哀家可以放过你,若不然,死在这里也没有人知道!”太后总是开门见山,说起话来总是不会转弯抹角,这两条路已经是很明了了,一个是生,一个是死。
暗室之内,不少刑具,未央没想到连这高高在上的太后都会私设暗堂在这不见天日的地方,私下刑罚,致人命于不顾,未央此刻想的却不是自己,而是她的姐姐,当年又是如何在太后之下活命的。
她的姐姐长乐是为了整个卫国而死的,想到此,未央咬牙,不由得看向太后,满是憎恨。
宫中惩戒宫女的刑罚都是惨无人道的,既不能让外头看出伤处,便是一定要伤在内处的,可今日太后显然不打算放过未央,也不打算让未央离开这个暗房,对未央来说,唯死而已。
未央不能动分毫,听着太后吩咐,上了夹棍,未央也不曾求饶,“你若肯指证淮文王,哀家就放过你。”太后还是这么一句话。
未央却只是轻蔑一笑,那一刻让太后有些想起长乐来,“妄想!”未央心里清楚的很,她就算是说了,也不过是免去皮肉之苦,太后也必定是不会放过她的,她苦笑一声,只觉得长乐死去,乃是殉国,死得其所,而她却要死在这种地方。
“啊!刺耳嘶吼不过在暗室之中回响,整个陈国宫闱在夜色之中还安静的很。
长信宫并未熄灯,正位之上正是一身月白衣衫的陈子恪,他抱着一卷《道德经》偏着头不知在想些什么,烛光摇曳,下头正是跪着不起的锦绣。
“奴婢上上下下都找遍了,也没有见到娘娘。”锦绣说着说着都有些要哭出来了,陈子恪却只是翻过一页书卷,什么话也不说。
锦绣苦求无果,只得告退。
不过一炷香,文墨便火急火燎的熬了进来,陈子恪连忙将书卷放置一旁,看着快步而来之人,“如何?”
文墨还没来及喘过一口气,便急急开口道,“夫人确实是不见了,就在今晨快停雨的时候,还在北苑边上,可后来就再没人见过夫人。”
陈子恪眉头蹙的死紧,听此话缓缓站起身来,“永寿殿那边可有什么动静?”背手而立,虽假装镇定,但却还是被素来了解他的文墨看出慌乱神情。
陈子恪所思无错,未央才刚刚入宫,不会与人结仇,早前嘉禾已经陈慎警告过,近日来必定是不会轻举妄动的,现如今,也只剩下那位永寿殿的太后娘娘了。
“永寿殿并无异常。”文墨一阵疑惑,“难不成殿下是怀疑永寿殿?”
陈子恪却不语,烛光掩映,他眼底都是紧张,吩咐着文墨下去,自己则瘫坐在坐塌之上,只觉得如今这境遇诡异的很一个人,怎么会凭空消失了呢。
陈国皇宫笼罩在不寻常的气息之中,可夜间还是寂静的很,永寿殿内室里头紧蹙着眉头的太后却没有安寝,“娘娘,想来这女子嘴硬的很,断断是不会招认。”温香在一侧为太后卸下凤钗,颇有几分担心,“若是时间久了,那陈子恪找了来……”
“他怎么会知道是哀家抓了人。”太后却突然截断她的话,虽是有些忧虑,但并不表现出来,“若是藏不住了,并只能下杀手了。”太后面不改色,但还是觉得未央会招认的,今日只是第一天,未央或许还受得住,可过几日,说不定就会想通了。
“总之,这一次,一定要咬住陈子恪不放!”太后斩钉截铁的一句话,不容有失,“这女子来历蹊跷,哀家就不信,当真是没有阴谋的。”
未央是迷迷糊糊睡着的,手上的伤疼痛万分,就如同是钻到心底里头去的,身上一点力气也没有,靠着冰冷的墙头,只能闻到腐烂的气息,她想着她这一双手大概是废了吧,黑暗之中,有老鼠的“悉悉索索”声,未央却不害怕,只因落得如此下场,能够保住性命就不错了,自己何尝不是与这老鼠一样的宿命。
蜷缩在一侧,身上粘粘糊糊的,她正迷糊的时候,忽然觉得身侧有个人,她睁开眼睛,在黑暗之中虽然看得并不真切,但却也知道,在她面前的是个男子。
“未央?”他开口喊道,他穿着夜行衣,面目看的并不清楚,但那双眼睛却明亮的很,他有些不确定的开口,声音小的很。
若是此处有一面镜子的话,未央必定能够看到现在这副鬼样子,披头散发之间,夹杂着地上的杂屑,衣衫褴褛,血肉模糊,脸上脏乱的看不见本来面目,似这样子,哪里是个清丽佳人。
“你是?”未央只觉得面前这人熟悉的很,还没来得及细想,就听到男子开口道,“跟我走!”这声音隐约有些颤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