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别多嘴。”是个男子的声音,就在她的身后,未央还能闻到一股血腥味道,“小心我要了你的命。”
未央不惧反笑,“我死了,你就能活吗?”她微微偏过头去,那匕首在她脖颈之间轻擦,她虽看不见男子面容,但却也知道是个年轻人,“应该说,我们现在是一条绳上的蚂蚱。”
未央也不知道自己如何会这样冷静,但想着或许是那个梦吧,让她连生死也不急,脑海之中全都是那火焰鲜红,她笑容慢慢收敛,思索着这位刺客就将是要取谁的性命,自己到成了替罪羔羊。
“你这小女子,果真胆大。”男子轻声,倒让未央的耳边有些痒痒的,若不是这种情况,未央必定是会说这男子胆大,居然还能够与她调笑。
“娘娘!”外头传来锦绣慌乱的声音,“殿下那里走脱了一个刺客,娘娘这里可有异常。”
这话音刚落,身后男子的匕首越发往未央脖子边上靠去,未央不是傻子,也知道好汉不吃眼前亏,便沉稳回道,“不曾见到。”顿了顿又道,“适才王妃说要与我促膝长谈,你回她,便说我困了,就不过去了。”
锦绣回了一声,便只能听到脚步声匆匆离去。
“你是陈子恪的妃子?”男子猛然开口,在这寂静之中倒是清晰的很,听这口音,倒不像是南方之人的依浓之语,居然有些北方语调。
“怎么,不像?”未央见他并无杀意,也就放下心来,‘公子若是没别的事情,就请吧。”未央下了逐客令,平静的都像是只是招待了一个朋友。
男子也不再为难她,手中匕首收入袖中,黑纱掩面,从窗台边上逃了出去,顿时不见了踪迹,未央见他没了身影,才连忙开门,披着长袍就往外头跑去,花圃所在的院子里头,已经是陈兵数十。
未央不由得一抹笑扬在嘴角,锦绣素来聪慧,听未央那句要与王慧促膝长谈的话,便知道未央这里有些问题,不需说别的,锦绣便能够去搬救兵。
穿着夜行衣,手中还握着长剑的男子被侍卫们围着,这会儿才将眼光看向人群之外的未央,那眼中全然是寻味,未央发髻凌乱,披着衣衫,便是要看看这要取陈子恪性命的人究竟是谁。
岂料那人群之中的男子,忽然轻点脚尖,轻攻极好,接着地上之力,便凌于空中,踩着外头那些侍卫的肩膀,直直的往未央这方向而来。
未央一时震惊,居然连躲都没地方躲去,且见他手中长剑出鞘,往未央刺来,想来是要报仇,有着一种势在必得的神色,未央正心中大喊“吾命休矣”,擦肩而过的却是一只寒气凌人的羽箭。
“呃……”男子忽然拐了一个方向,往围墙之外跑去,肩膀上头赫然是一杆羽箭,捂着伤处,满是不甘心,也只得作罢。
“追!”后头传来最熟悉的声音。
未央回身看去,正是陈子恪玄衣披风墨发披肩模样,手中握着弓箭,这一眸看来,只觉得陈子恪并不如同往日那样的病怏怏的。
他动作纯熟的将弓箭收到胸前,文墨连忙接过,陈子恪脸上神情未曾有异,只是看着未央一眼,见她身上没有并没有伤处,才转身离去。
隔着几个侍卫,未央看不太清陈子恪的背影,只是觉得夜间的他落寞的很,猛然之间闻到一股血腥气息,未央不顾仪态的飞奔过去,追着陈子恪入了房门,那本该夹杂着浅浅药香的厢房之内,全都是尸体,那鲜红色的液体让未央有些作呕,偶然才看看陈子恪的左手手腕上还滴着那耀目鲜红。
未央不知哪里来的勇气,怀中娟帕便握紧了陈子恪的手腕,“你受伤了。”看着那伤口还流着血,回响刚才陈子恪搭弓拉箭必定是更加痛,眼角莫名的湿润,伸出手来快速的抹去,才装作无事的吩咐道,“快些拿伤药来。”
未央泪痕没有抹尽,抬起头来,正对上陈子恪凝视着自己的目光,“别哭,无碍的。”相对无语间,他只是说出这么一句话来。
陈子恪越是这么说,未央越是觉得泪水怎么都止不住,曾有人言说女子是水做的,陈子恪这会儿看来,当真是一点错也没有,未央就如同一个小女人一样泪落不止,抱着他还流着鲜血的手腕,不住的自责着。
陈子恪不知怎的就想到了那个人……她从来都不会哭,总是那样高高在上,恍若最尊贵的仙子,让人不敢有一丝亵渎,更没有别的什么感情一般,一身白衣,如那供奉着的白玉观音。
陈子恪忽然就抱住了未央,紧紧的不曾松开一点,“未央,为什么不相信我呢,为什么宁愿相信别人也不愿意相信我呢。”
“我信你,信你。”未央此刻泪如雨下,只是看着陈子恪的伤口,感受着他身上固有的药香气息,想着自己当真是个罪无可恕的人。
今夜之事事出蹊跷,特别是未央将对那男子口音的问题告诉陈子恪的时候,陈子恪一时沉思,良久才道,“北方乃齐国领土……”他只是一句,再不说话。、
未央将眼光放在外边那些尸体之上,本是没有多想,但想着适才陈子恪搭弓拉箭,娴熟的很,不由的问道,“那些人都是殿下亲自动手杀的吗?”
陈子恪安寝一向都不喜欢让别人在外头伺候,在这深夜时分,也就是在陈子恪一人在房中,刺客冲进屋来,必定是陈子恪一人应对,未央打量着那些尸首,无一不是一剑封喉,同一剑术招式。
可有时候连走路都要文墨搀扶着的陈子恪当真有这等本事?
“若我与你说,有些事情并不像表面那样的简单,你会选择不再追问吗?”陈子恪脸上还带着笑容,却那样的苦涩。
陈子恪似乎有很多的秘密,未央想要去探索,却被他无情的隔绝在外,他害怕被人背叛,更害怕未央离开他半步,未央很想告诉他,自己的的确确是离不开他了的,只是他总是将所有的事情放在心里,从不告诉旁人。
但未央能够笃定一点的是,陈子恪或许并不像外头看来的那样体弱多病,他大概是有什么苦衷的。
若是驿馆之内有楚辞的话,就不会发生这么大的事情,因着这城郊素来有一些土匪连窜,当地豪绅虽然有钱财,但却训练不出什么厉害的兵士来,今日见着楚辞虽然带着的人不多,但个个看来都是在战场上头血染风华的,便求着楚辞能够造福一方百姓。
楚辞是何等人物,知晓了这件事情,本已经打算安寝,提起剑就去外头点兵,直奔城外,往那贼寇的巢穴而去,一举将其歼灭,所以晚上驿馆才会守卫不严,刺客进入都不曾被人察觉,而今更是走脱了一个头目。
楚辞风尘仆仆的回来,连房都没有回,就听到有刺客行刺淮文王,便火急火燎的往陈子恪这里赶,正好见着刚刚从陈子恪房中走出的未央,一时之间,倒是连步子都迈不开了。
“殿下无碍,世子爷无需担心。”倒是未央先开口,楚辞怔了怔,眼光往里头探去,“还请侧妃娘娘通报殿下,让楚辞能够亲眼见见殿下并无大碍,楚辞才能放心。”
这倒不是楚辞不相信未央,只是楚辞自有其性情,想着陈子恪是跟着自己去建城的,若是有个什么好歹,那将来必定是会有人说他保护不周。
未央眼光往里头瞥去,解释道,“并非不让世子爷进去,只是殿下已经安歇,还是明日再探吧。”
未央并未胡言,陈子恪本就受伤,而今夜深,自然便在偏室安歇了,此刻子夜,未央居然没了睡意,与楚辞两人漫步院中,刺客虽然离去,但还是有不少侍卫在外头追捕,于是这个夜里头并不宁静。
“听闻世子爷曾经是卫国大将?”未央对卫国的那些往事很是感兴趣,只因那梦中城墙被火湮灭,恍若是一国灭亡之时的景象,未央不由得想到了卫国,自然而然的就想到了这位卫国旧臣,或许,也算是周国旧臣。
楚辞点点头,思绪漂浮在很远的地方,“而今说这些又有什么意义,我已经是降将了。”这句话有种莫名的惆怅,其中有些不为人知的酸楚。
“可将军以身护国无惧生死,将来必定青史传扬,自然不愧大将风范。”未央不称世子爷,只道将军,楚辞似乎很喜欢未央这样叫他,偏过头来,瞧着她,嘴角难掩笑容,楚辞是大将之风,但这会儿却是普通男子模样。
行至厢房之处,未央正要告辞离去,楚辞却忽然叫住了她,“侧妃娘娘。”
未央一阵疑惑,回眸看他,临风而立,“侧妃娘娘很像一个楚辞的旧人。”他眼中有些难得的柔情,闭上眼缓缓吸入一口气,沉溺其中却总是淡淡的忧伤,从眉宇之间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