梁夏醒来时候天已经全黑了,车窗外停车场的灯光星星点点,不远处的马路上车流滚滚,霓虹闪烁。
她坐起身,才发现身上披着外套,再一扭头,就见肖静林正坐在一边看她,眼神清明,显然坐了很久了。
梁夏揉了揉有些酸胀的脖子:“我睡多久了,怎么也不喊我。”
“看你睡那么香,就没吵你。”肖静林说着站起来,伸手拉她,“走吧,吃饭去。”
初夏的夜风还有些寒意,道边的喷水池汩汩地涌着细泉,在灯光下变化着颜色。被大厅有些晃眼的灯光一照,梁夏才猛然回神:“哎呀,说好了要庆祝的,我给他们扫兴了。”
“他们也都累了,闹不动。”肖静林拉着她往自助餐厅走,“你不是说这边的甜粥味道不错嘛。”
梁夏任由他拉着往里走,坐到位子上,看他拿了碗碟,去料理台那边要了热粥,又拿了些点心,一并用餐盘端着过来。
餐厅里还有其他客人在用餐,不乏一样因为比赛而下榻在这边的球员,都拿余光看着黑镰的队长这么殷勤地端着餐盘,一脸温柔地穿行在食客之间。
原来,这俩人还真是一对,传言真的不假。
梁夏看着他这样旁若无人地冲之间笑着走过来,心里也是一阵柔软,等他坐下,小声问:“秀恩爱啊,不怕记者乱写?”
肖静林把勺子给她放好:“这里没记者,这点事情都做不好,满天星可以关门大吉了。”
声音又轻又柔,比碗里的甜粥还要糯上几分。
梁夏一边吃一边眼神乱飘,不经意撞上一脸蔑视的蓝绮——想起孔佳宜说的那些话,不由自主地弯嘴一笑。蓝绮“呼”的站起来,搁下还没吃完的东西就大步往外走,把一边的袁敏搞得一愣一愣的。
肖静林只瞥了一眼,继续不动声色地在那喝汤。
梁夏嘀咕了句“脸皮真薄呀,居然害羞了”,呼哧呼哧地喝粥。
吃过饭,梁夏回房间洗漱,一进屋,就见方梦的行李都不在了,正要打电话,却见肖静林拖着行李进来。
“老肖?”
“我跟方方打过招呼了,换个房间,”肖静林把东西弄进来,“不欢迎?”
梁夏靠着电视柜,“欢迎啊,我们方方呢?”
“她和美女一屋住了。”
梁夏皱了皱眉:“美女不是和佳宜一个屋……”她的声音低了下去,摸出电话开始拨号,转身朝着卧室走去。
肖静林关了门,自顾自开始整理东西。
梁夏的声音断断续续传来,声调起伏不大,也没什么过于激动的反应,最后说了句“好运”,挂了电话。
肖静林进去,梁夏瞥了他一眼:“原来你是来安慰我的?”
肖静林过去抱住她:“有安慰到吗?”梁夏不答,回抱住他,吻他温热而干燥的唇角:“那你得以身相许才行,要热情一点,全世界非我不可那种热情才够。”
隔天一早,肖静林醒来,梁夏已经把早餐叫到房间里来了。
肖静林披上衣服坐起来,梁夏凑过来摸他额头:“有没有感冒?身体没事吧?”
肖静林哭笑不得,抓着她手拉下来:“说什么呢,我又不是林黛玉。”梁夏却还是一本正经:“马上全明星赛了,你这样直接搬过来,严杰没意见?”
肖静林瞅着她:“他太古板了,赛前适度性生活对比赛没什么影响。”
梁夏“咦”了一声,坐下来:“挺有经验的嘛。”
肖静林仰起脖子吻她略带疲态的脸颊,手也从她衣摆下伸进去,沿着背脊上明显的凹陷往上摩挲。
梁夏嘀咕:“适度哈,刚才严杰可是来过电话了的。全明星赛的首发名单差不多全出来了,你今年是怎么了,这么没斗志。”
肖静林不答,撒娇似的抱着她靠在床头。
梁夏挪来挪去折腾半天才找到个舒服点的姿势,拿脑袋顶他肩膀:“说话。”
肖静林又去揉她头发,手指插进发丝里,指腹贴着头皮,轻轻揉按。
“你不在了,一个人不习惯。”
梁夏没接腔,隔了一会说:“便宜老林了,还有脸说自己是实至名归。”她口中的老林,就是猎风的队长林成殊,也是棒协里数一数二的老牌捕手。
肖静林听了直笑,猎风这支队伍,行事一向低调,林成殊更是闷嘴葫芦一个,这次对着媒体说什么“实至名归,也实在是被记者惹烦了。”
那些记者也是,挖掘新闻就不会找点新切入点,动不动问:“假如‘魏冬’还在,您觉得今年全明星赛的先发捕手会是谁?”
“黑镰今年仅有两名选手进入先发队伍,您觉得失望吗?”
“对于老朋友的缺席,您有什么看法?”
一边装着好奇宝宝似的纯洁,一边暗暗给人添堵、捅刀,记者什么的,简直就是广大球员的公敌。
看,连林成殊都被迫表态“老子很强,老子当首发毫无压力”了!
肖静林当然不会当着记者的面说什么“魏冬不在了,我不习惯”,面对公众,他能说的只有虽然遗憾但是我们黑镰仍旧要继续前进之类的场面话。
可是私底下,他却忍不住要抱着自己昔日的搭档,示弱一般地说:“我不习惯。”
肖静林换房间的事情,严杰当然是知道的。
作为一个有理想、有抱负、有进取心的教练,严杰非常不鼓励这种行为。但是他不鼓励,却也不好那么明目张胆地去阻止。
可现在,都这个点了,居然还没见到肖静林!
刚打了电话,也不接!
难道还没起来?色字头一把刀啊!
严杰骡子似的拿着餐盘在餐厅转了两圈,各种点心、主食、水果堆了满满一大盘,心里还是塞得难受。
他坐下来,喊程放:“你去给你们队长打个电话!像不像话!”
程放眨巴眼睛,有些吃力地咽下嘴里的炒饭:“还……早呢。”
“早什么!”严杰四下瞄了瞄,“快吃,吃完了……哎别打电话了,吃完了你去他们房间找他!”
程放迅速就放慢了进食速度,脸也诡异地红了起来。
“吃个饭你还得把米数清楚啊!”严杰火了。
“炒饭太干了,”程放捏着筷子狡辩,“我噎着了。”
严杰怒其不争地瞪了他一眼,转头去看顾远嘉,顾远嘉欲哭无泪,只想把脸泡进面汤里。
严杰果然开口:“远嘉你快吃完了吧?你跟静林私交不错,你去吧。”顾远嘉苦着脸看严杰:“……教练,你饶了我吧。”
严杰眯起眼睛,顾远嘉只作不见,赶紧又去弄了一大碗豆腐脑,也不敢回来坐了,挑了个离严杰远的位子坐下。
也在吃早餐的几个黑镰队员已经嗅到风声了,离严杰远的没吃饱就脚底抹油开溜了,离得近的就比较惨了,只好学顾远嘉死命地吃,硬是吃撑了好几个。
严杰看得生气,决定自己亲自出马,三两口吃完饭,拉上想跑路的程放,大步往梁夏房间走去。
才刚到门口,就撞见张小春打着哈欠从对门出来。
这种素质的队伍就是这样,连队长不能以身作则早起!严杰默默批判,批判完想起肖静林也还没起来呢,脸就更黑了。
张小春是认识他的,客客气气打招呼:“严教练早!”
严杰“嗯嗯啊啊”应了一声,在梁夏房门口站定,指使程放去敲门。
张小春变了脸色了,最近可是多事之秋,孔佳宜走了,王瑜小妹妹过完生日也要离队了,昨天那比赛,打得是真累,梁夏在回来的车上就直接睡了。
他们压根都不知该怎么提孔佳宜的事情了,幸好肖静林自告奋勇愿意代转告,还直接找方方换了房间。
枕头风么,总是温柔和煦的。
没想到黑镰的教练这样不上道,一大早就要来骚扰。
张小春站严杰身后干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咳!”
程放畏畏缩缩不肯敲门,严杰正不开心,被他那咳嗽声骚扰,一个脑袋两个大,耐着性子扭头说:“张队要是感冒了,就回屋多喝点热水。”
张小春在心里骂了声“你大爷”,跟堵墙似的堵到门和他们之间:“谢谢关心,你们找我们春天的梁副队有什么事?”
他刻意把“春天的梁副队”几个字咬重,老母鸡保护小鸡崽似的。
严杰觉得头更疼了,还你们春天的梁副队,这就是我们黑镰不能要才被你捡宝捡到的烫手山芋。闻着香拿着烫手,我们无福消受,你们春天那破队伍,男女老少凑一窝,又没固定赛事投资商支援,迟早注定解散的命!
但他严杰毕竟是有身份的人,不能跟这种垃圾队小队长一般见识:“我找静林有点事情。”
张小春当然没权利阻止人家教练找自己球队的队长,但是他可以装傻:“啊,那你走错了吧,这是我们春天的屋,住着女孩呢。”
放屁!
严杰在心里大骂,嘴上认真的解释:“这个我知道……昨天静林不是搬你们这儿来了,您不知道?”
张小春“噢”了一声:“还有这个事情?那我打电话问问,哎呀女孩子房间,不能乱闯啊。”
说着,他慢悠悠掏出手机,随便拨了个号,对着忙音装模作样地说话:“梁夏啊,起来来没?哦哦,在餐厅吃饭了呀,没事,我就随口问问……”
不等严杰反应,迅速挂了电话,摊手:“人都没在屋里了,已经去吃饭了。”
人姑娘累了一天呢,说什么也不能打扰了。
严杰也无奈了,明知道他撒谎,却也无可奈何。张小春露出胜利的笑容,目送严杰和程放转身,在心里比了个帅气的v字螃蟹手。
身后的房门却突然传来清脆的“咔嚓”声,然后就听梁夏疑惑地问:“老张,一早上站我门口当门神啊。”
张小春脸色尴尬,严杰狠狠地白了他一眼,赤裸裸地全是鄙视。
梁夏自然也很快发现了他:“严教练,找老肖?”
严杰瞅着她很想长长地叹一口气,把这半年多来的郁闷纠结全都当她面吐还给她。肖静林拉了她一把,背着包从门里挤出来:“教练找我?”
他球衣球裤穿戴整齐,一副要去球场训练的架势,严杰咽下嘴里的话:“先去吃饭吧。”
“已经吃过了,走吧。”肖静林拍拍他肩膀,还抽空回头冲梁夏眨了下眼睛。
张小春这时候没空计较梁夏拆他台的事了,留意着她的神色:“你吃饭了没?”肖静林都跟你说了吧?说了吧?
伤心不?难过不?
笑得这么假到底什么意思?
张小春实在猜不透女人心。
梁夏哪里猜得到这么多隐藏的台词,有什么回什么:“吃过了,”一边说一边还把手搭到了他肩膀上,“咱们也训练去。”
张小春默默搬开她搭在自己肩膀上的爪子:“……我还没吃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