肖静林关上车门,这才把墨镜和围巾摘下来,副驾驶座上的梁夏也已经把口罩摘了,懒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想吃什么?”
“随便,”梁夏打了个哈欠,手在自己兜里摸了半天,摸出只空烟盒,揉了揉,扭头问他,“还有烟不?”
肖静林一边摇头,一边发动了车子。
梁夏又去摸钱包,掏出来打开看了一眼,苦笑出声:“老肖,借我点钱。”
“买烟?”
梁夏点头,肖静林叹了口气,四下张望了下,把车子朝着路边的便利店开去。车子停稳,梁夏刚要开门,肖静林先把车门打开了:“我去吧,你等等我。”
梁夏也不客气,真就没动。
肖静林没多久就回来了,扔了只绿色的盒子给她。
梁夏一见是女烟,就直摇头:“我不抽这个。”
肖静林一点不带犹豫地坐进来,顺手把烟收回去:“那给你这个。”说完,从兜里摸出另一包,赫然是梁夏抽惯了的牌子。
梁夏接过去,三两下就抽出一支叼在嘴里,并不急着点燃,视线落到前面的路口:“往哪儿开呢,真请我吃大餐?”
肖静林“嗯”了一声,随口问:“出门怎么不多带点钱?”
“人家说女孩入队免入会费来着,”梁夏拿着烟在手指上使劲转,转着转着还是摸出打火机把烟点着了,“我难得这么自觉,居然还给摆了一道。”
肖静林笑了一下,一手扶着方向盘,另一手把刚才的女烟又朝她扔了过去:“那就收下吧,女孩。”
梁夏皱着眉头打量纤细的盒身:“味道太淡了,没劲。”
肖静林没再说话,梁夏叼着烟闭上了眼睛,烟雾袅袅,车子随着车流走走停停,仿佛永远到不了终点似的。
肖静林开车十分专注,熟悉的烟味充次着自己的鼻腔,他突然问:“你就打算这么混着?”
“嗯,先这样吧。”
肖静林的嘴唇动了下,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又忍住了,车子在市中心一处雅致的餐厅门口停下来。
“围巾戴好,这附近有个球迷俱乐部。”
梁夏“嗯”了一声把围巾戴起来,随即抱怨:“大男人用什么香水,一股甜味。”
“那是洗发水的味道,”肖静林也把口罩戴起来,“倒是你,全是烟味。”
两人互相抱怨着下了车,见梁夏叼着烟迈着八字步就要往里走,肖静林连忙拽住她,把墨镜递过去。梁夏接过去却不戴,随手塞进衣兜里:“吃饭还戴着,嫌我不够出名啊。”
说完,大摇大摆往里面走。
肖静林无奈,把帽子压了压,跟在她后面往里走。
两人一起上了楼,直接进包厢。
梁夏走在前面,才一进门马上又退了出来:“晦气!”肖静林愣了下:“怎么了”
梁夏脸色不大好看:“你记错房间了吧,里面有绯海的人。”
肖静林恍然失笑:“没错,就是这。”说着,推开门迈了进去:“路上堵车,来晚了——小夏,快进来。”
梁夏站在门边不动:“你够可以的啊,先斩后奏。”
肖静林伸手来拉她:“行了,别闹情绪。”
“害人精还好意思闹情绪,够新鲜的。”门内传来的声音也挺不客气的,“站外面干吗,没脸见人了?”
梁夏抬脚轻轻在门上踢了下,门被慢悠悠地踢开了。
“柯诗新你不会说人话就把嘴巴闭上,有你这么当客人的吗?你坐那儿呢?”
包厢里就坐了柯诗新一个人,人长得好就是够自信,骚黄色也敢往身上穿,正捏着个夹螃蟹腿的钳子,果然霸着主座。
“我付钱我还不能坐主座”柯诗新漂亮的眉毛皱了起来。
梁夏一愣:“你付钱?”随即扭头看向肖静林,肖静林点了点头。
梁夏叼着烟沉思了片刻,走进来拉开椅子坐下:“挺久没见了哈,柯队长。”说话的同时,伸手摁了下按钮叫服务。
肖静林意外地看了她一眼,没吭声,也坐了下来。
柯诗新当然也看到了,飞快地甩了她一个鄙视的眼神。梁夏如沐春风,满脸笑意地拿过一边的菜单翻开;“菜没点齐吧,那我就不客气了。”
服务生很快就过来了,梁夏随手指了指:“这个,这个,这个,这个……还有这页、这页、这页的全部,都给我来一份。”
柯诗新把蟹腿夹得咔嚓咔嚓直响:“这么能吃,季琛一定是哪儿搞错了吧?”
梁夏合上菜单:“心疼了?”
柯诗新瞥了一眼服务生,等人出去了,才放下夹子,擦了擦手:“我一场比赛打下来,收入够把你喂成头大象,倒是你,罚款交完了吗?”
“啧啧,升格成了冠军队果然不一样,”梁夏咬着烟头,“绯海给你涨钱了?”
柯诗新果然变了脸色,肖静林连忙拉了梁夏:“行了,人家难得来一趟,是有正经事要和你商量。”
梁夏靠着椅背,喷了口白烟:“果然无事不登三宝殿啊。”
柯诗新早习惯了她这个无赖样,再次对她的性别表示不可思议之后,从身后的包里翻了个档案袋出来,扔到她面前:“待遇就差不多这样,有什么条件可以再提,你先看。”
梁夏直接扔了回去:“不需要。”
柯诗新怔住:“你还没看吧。”
“不需要,不管哪个位置都不需要。”梁夏声音淡淡的,“帮你们绯海,我还不想被口水淹死。”
“我还以为你早学会在唾沫海里游泳了,”柯诗新十分顺口地就接了下去,嘲讽完又看了眼档案袋,“再考虑一下吧,不用这么急着给我回复,我这次来,不代表我个人——我个人来说,希望你一辈子都不要来绯海。”
梁夏把烟头掐灭:“英雄所见略同啊,我也觉得绯海不适合我。说起来,你们来得也太晚了,我要是想退居幕后,还等到现在?”
“几家找过你了?”
“你应该问还剩几家没找我。”
“……还剩几家”
“绯海是倒数第三家。”
职业联赛现在一共就十几支球队,这个概率,已经是相当高了。
柯诗新上下打量她:“看来大家都喜欢捡趁乱便宜货啊。”
梁夏伸手就要去够档案袋:“便宜货,我看看年薪写了多少。”柯诗新一把把袋子抓在手里:“看了就不能反悔了。”
“嘿,你开黑店啊,网购还七天包退换呢。”
柯诗新不为所动,梁夏也不坚持,显然是真对绯海没兴趣。
看她这个态度,反倒是柯诗新好奇了:“你到图什么啊?”
“我觉得我还能打比赛。”
“什么比赛,垒球比赛?”
梁夏白了他一眼,柯诗新却不放过她:“没有职业球队敢用你当球员,你不会再有这样的机会。”
“那可不一定,我今天刚交完入队费呢,两百大洋——是不是,老肖。”
入队费?
柯诗新茫然了,肖静林只得解释:“一个本市的业余球队。”
“去业余球队打棒球,却不肯来我们绯海俱乐部?”
梁夏点头:“你今天才知道你们绯海讨人厌啊?”
“……”
柯诗新刚要说话,包厢门被轻敲了一下,服务员来上菜了。刷拉拉两个一模一样的菜,再上,还是一模一样的两个大菜。
桌上三个人都傻眼了:“服务员,上错了吧。”
服务员翻了翻单子:“没错,是你们这儿的菜,原先这位先生要了,后来这位……”服务员有点吃不准梁夏的性别,含含糊糊地说“这位先……小……又要了一份。”
肖静林要了单子,上下一打量,古古怪怪地看了他们俩一眼:“你们俩,口味挺像的。”
梁夏没注意肖静林说了什么,正扭头冲服务生微笑表明身份呢:“我是女人,纯的。”
服务生给她那沙哑的声音一提醒,顿时醍醐灌顶:“你是……”梁夏假扮魏冬这个事情,可不单单棒球圈知情,俗话说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
看这服务生对柯诗新、肖静林都毫无反应,却单单认得出梁夏就知道,这显然又是一位只关注八卦,不关注赛事的纯外围观众。
梁夏忍不住感慨:“真是人怕出名猪怕壮啊。”
柯诗新嗤之以鼻,肖静林埋头吃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