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允地说,在当时的康宁高速,想利用军警身份来逃避缴费的警车,并不算最多,真正多的是“军车”。当然,我之所以给军车两字打上引号,因为它们多数是假的。
记得那时见的最多的车辆,就是些挂着解放军牌照,在收费站进进出出的泥沙车。虽然这些车的司机都能出示从军官证到派车单的所有证件和手续,却很少有人能从我们这里过关,因为,他们的军官证太有问题。
熟悉部队的朋友应该知道,少校对应的职务是正营,大校对应的是正师或者副师。正师级是什么概念?正师级是统御几万将士的一方诸侯,是行政级别相当于市长的高级干部!而恰恰就是这帮穿着脏不啦叽军装,开着突突冒烟的泥沙车司机,军衔最低的是少校,最高的是大校!你说有没有问题?
于是开始我们还认真检查下证件什么的,到后来只要看见这类泥沙车准备不缴过路费的,就直接拎下来打了再说,基本不会打错人!也有**烘烘强行冲关的,那后果更惨,追上肯定让他几天开不了车。
在这里,我用的词语既然是“基本”,那就说明也有个别打错的。别说,还真有部队官兵拿着假证件、假派车单开泥沙车来给自己,或者给领导赚外快的。象这类人,挨打以后是不会轻易罢休的,往往会从部队纠集一帮人马回来报仇。遇到这种情况,就要区别对待。对方人数明显少于我们时,打之!人数明显多于我们时,则由老钱出面向对方领导阐述事情的起因和经过,然后再帮着分析事情闹大以后双方的利弊得失。当然,在谈判过程中,老钱也会时不时引导对方把目光瞟向在门外手持警械、严阵以待的我们。于是,第二种情况多数是以握手言欢而告终。实在谈不拢的,那就只好开打。反正打来打去,互有输赢,但总体来说我们是赢多输少,因为实在打不过了,我们可以丢催泪弹,他们没有。你说怎么没人管?部队和部队打架,除了上级单位,谁敢管?又有谁吃多了,会把群殴的事汇报上级?
呵呵,那时候的我们真的很象这条路上的土皇帝,想揍谁就揍谁,想坐哪辆车就坐哪辆车,从来没有人敢说不。事实上,当时在高速上跑的车子也最顺路喜欢搭个武警回去,因为这样他们就不用缴过路费了。导致最后惯得我们搭个顺风车都要挑三拣四,桑塔纳(当时的内地这个算不错了)以下的不坐!
当我卑微地匍匐在地上仰望特权时,我嫉妒,我诅咒!当我站在权力的肩上俯览众生时,我称颂,我得意!丑陋的我,丑陋的中国人!
“森哥,都准备好了。”
“恩,做干净点。”森哥平静地挂掉电话,回到包厢。
半小时后,喝得红光满面的张志宏意气风发地走出“皇朝酒店”,跨上奥迪A8(V8的改良型,94年亮相),驶向末日。短短几年的旧城改造,把张志宏从一个家无隔夜粮的街头混混,彻底改造成了一个往来皆权贵的优秀企业家。如果还有机会对着摄像机镜头说几句的话,我想他一定会由衷地先感谢党和国家,。
时间:一星期后的某个深夜。
地点:港城区秋山镇渔轮码头。
工具:装着一截水泥桩的卡车,一艘转将水泥桩抛进大海的渔轮。
事件:人间再无张志宏!
是的,人间再无张志宏,张志宏失踪已经整整半个月了,生不见人,死不见尸,整个港城黑白两道都在全力搜寻他的下落,可依然音讯全无。
与此同时,一则不利于周林森的消息开始在港城地下社会疯狂流传:不久前,周林森已经查出是张志宏找人抢的赌场。这句话隐含的意思,就是张志宏的失踪与周林森有关。一时间,周林森被推到了这次事件的风暴眼上,不仅斗鸡眼上窜下跳地四处联络人马要向他讨个公道,连带着市局也把侦破此案的重点放到了他身上,两次传讯协助调查。
万幸的是,两次传讯过后,警方就停止了对此案的调查,最后以普通失踪宣告结案。因为某天,海平市公安局局长接到了来自市长兼市委副书记莫文明的电话:“……我们公安机关办案,最重要的是证据,而不是道听途说的传言,这个相信你比我懂。可现在恰恰就是在没有任何证据的情况下,我们却几次三番传讯一个正当经营的守法商人,这会造成多大的社会影响,你们想过没有?这会打击到多少投资人的积极性,你们想过没有?这会给整个海平的经济发展带来多大的负面效应,你们想过没有?……”
莫市长声色具厉的三个“想过没有”,着实惊出了公安局长一身冷汗,只敢对着电话连连称是。是的,他刚刚想过,也想明白了,这个案子不能查了。如果不跟莫市长走,恐怕他(的政治生命)就得跟张志宏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