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路上,我和林副除了因为我的缘故,需要两人一直呆在包厢内,而显得不甚自由外。其他的,在小刘无微不至的照料下,倒也再无不便之处。甚至列车行至半途时,林副眼看着我已被磨得高高肿起的腕部,还擅做主张地替我打开了手铐。只是在打开手铐的刹那,他一脸平静地看着我说了一句:“你如果因此跑了,我会受到什么样的处理,你应该懂的。”当然,林副之所以敢这么做,一个是因为现在火车上,谅我也跑不到哪里去。二个则是因为通过以前的相处,他已经认定我不是那种不知好歹,恩将仇报的人。
总之,这一路上的诸般种种,就暂且不表。话说,列车一到康都,小刘连车站都没出,就直接买了张返回上海的票,与我们就此作别。而我和林副,由于在上海时林副已向支队汇报了列车到站的时刻,因此一出车站,就直接上了支队派来等候已久的小车,返回部队。
只是车子驶进支队时,那严阵以待的场面,着实把我吓了一跳。但见此时的支队操场上,雅雀无声地肃立着一片荷枪实弹的官兵,同时边上还停满了卡车、防暴车、指挥车、炊事车等各式军用车辆。妈的,不会吧?不就在地方上犯了个事,难道现在要当着全支队官兵的面,将我就地正法?不对啊,就算要将我正法,也不该出动这么多车啊?莫非还要先将我拉到外面游街示众一番,再行枪决?靠,不是说军地两方都打过招呼了吗,怎么现在弄得后果比原来还严重了?
一路就这么战战兢兢地胡思乱想着,小车终于在大队部门口停下了。就在林副拖着已被吓得浑身发软的我走下车时,操场方向突然传来了我们老大一声气吞山河的命令:“立正——!”话说这部队的军事主管,通常都有一项常人难以具备的本领,那就是无论集合还是开会的,基本都不借助扩音器,单凭自己的大嗓门,就能保证每个官兵清晰地听见自己所说的全部内容。当然,如何发出这种振聋发聩的声音,那是需要技巧的。首先你得学会利用胸腔的震动来发出声音。其次,你还得拥有一个肺活量巨大的肺部,来源源不断地为这种震动提供气流。否则光靠嗓子喊的话,恐怕要不了两小时,你就得失声。
支队长此时发出的这声隐含着雷霆之威的“立正”,传到我耳里,自是顿时将我吓得浑身一哆嗦,差点没当场瘫软在地。这时,大队部对面的十中队哨兵,也开始神情紧张地冲着我俩打起手势,示意我们赶紧进去。紧跟着,身后就再次传来了老大气贯长虹的汇报声:“司令员同志——中国人民武装警察部队——汉东省总队——第一支队——全体官兵集合完毕——请指示!”随后,就是从话筒里传出的,虽然音量不高却又充满威严的一声命令:“按计划进行!”
还好还好,原来这场面不是为我准备的。跟着林副走在通往大队部的楼梯上,我如获重释般地举起双手,抹了把额上惊出的冷汗。直到结束后,我和林副才从归来的通讯员那里得知,原来就在10几分钟前,新上任的武警部队总司令杨国平中将,在没有任何通知的情况下,突袭了本支队。据说中将一行人,甚至还没等车子停稳,便直接杀到支队的战备值班室,拉响了紧急集合号。但幸好,由于平日里的训练有素,这次本支队以破纪录的10分38秒时间,完成了所有集结,令司令员倍感满意。后来,在本次的全国巡回视察结束后,杨老大不仅通令嘉奖了一支队,还下拨给我们部队80辆军用卡车作为奖励。导致支队位于某县的战备车库里,又一次变得车满为患起来。
事实上,在司令员视察的所有部队中,其实我们支队的集合时间并不算是最短的,甚至有部队只用7分多种的时间,就完成了所有集结。有些没有当过兵的朋友,甚至包括一些非战斗连队出身的老兵,可能都无法理解一个几千人的部队,用7分多钟完成紧急集合是个什么概念。这就是说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这几千人要用短短的7分钟时间,从训练场地跑回宿舍,然后打好背包、穿戴完所有标准着装、从军械库领取枪支弹药,再然后中队集合、大队集合、支队集合,最后是全支队按顺序完成登车。事实上,在没有任何准备的前提下,像我们这样用10分钟多点的时间,完成这一系列的动作,就已经算是一个极限,7分钟多钟,那真的只能说是一个笑话。当然,作为行伍出身的司令员,又岂能不知这些部队领导在探知他的行踪后,玩的这些小花招。所以最后他只选择了我们支队来进行奖励,而不是那些用更短时间完成集结的部队。
毋庸讳言,当时在我们国家里,这种虚假浮夸的作风,已经从地方蔓延至了部队。正是为了获得上级的欢心,所以先前才会出现本支队提前一个月打扫卫生,导致寝室地板都一尘不染的怪事。所有现在才会爆出某些部队领导四处打探司令员行踪,然后让所有官兵准备好一切呆在宿舍里,等候司令员拉响紧急集合号的丑闻。所以后来才会发生武警汉东总队特警队,用硫磺熏过的砖块和砂轮割过的酒瓶,来表演单掌劈砖和头顶开酒瓶的闹剧……